连续17个春节在医院值班的医生今年提前休假！

距离2024年大年三十还有两天的时候，卢海提前从北京回到老家陕西省宝鸡市，只为跟家乡的亲人共度除夕。

这一天，他等了17年。

卢海是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下称北京同仁医院）眼外伤科主任。在过去的17年里，每年春节阖家团圆的时刻，几乎都是卢海和同事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从大年初一零点敲钟之前，伴随着硫磺味道和家属的哭喊声，就会有被爆竹炸伤眼睛的患者被陆续送到卢海的诊室。这个在北京乃至整个华北地区的最强眼科，历年来承担着周边省市严重爆竹炸伤患者的救治重任。

为了能更好地坚守在北京同仁医院急诊中心，卢海需要提前制定计划和预案，协调相关科室，指导烟花爆竹伤整体救治工作，审核并上报伤亡数据。

每当遇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患者，或是不得不被迫摘除眼球的孩子，卢海总是非常心疼。

「一枚爆竹，就有可能毁掉一个孩子的一生，也毁了一个家庭。」面对当下互联网上呼吁解除烟花爆竹燃放禁令的声音，卢海希望，禁令解除尽量要慎重。

2024年2月12日，健康界从北京同仁医院获悉，截止目前，医院今年春节期间总共接诊烟花爆竹燃放导致的眼外伤患者29人，其中没有重伤者。

老人求医生挖出自己的眼睛

大概没有人能比卢海见到的烟花爆竹伤患者更多。

提起那些至今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患者，这位国内知名的眼科专家难掩痛心和遗憾。

在重伤患者中，儿童数量总是多于成人，这源于儿童好奇心强，安全意识薄弱，又喜欢将鞭炮放入玻璃瓶等容器中。

玻璃或塑料碎片被崩到眼睛里的爆炸伤，对眼科医生来说，处理起来无疑是非常棘手的。

卢海至今仍然记得，某年春节，一名儿童被救护车送到北京同仁医院急诊中心。此前在放炮时，由于奶奶一时疏忽，孩子被爆竹炸伤了眼球。家人想帮孩子处理，却越弄越糟。

当卢海打开孩子眼睛上的纱布时，他不由倒吸一口气——孩子的眼内组织几乎垂在眼外，已经根本无法修复，只能摘除眼球。

「医生，求求你，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吧，给我孙子装上！」面对老人的苦苦哀求，卢海只能尽力安抚，但在那样的时刻，任何安慰的话语又显得那么无力。

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不放炮就不会被炸伤。某年除夕，一名十几岁的男孩被父母送到卢海面前。

20多分钟以前，一个二踢脚突然在行走在马路上的男孩面前大约10公分距离爆炸，男孩顿时血流满面，一只眼球支离破碎。

当卢海将「孩子只能摘除眼球」这个结果告知家属的时候，男孩的母亲「哎呦」一声，顿时昏死过去，父亲则「扑通」跪在卢海面前给他磕头，哭着求他保住儿子的眼睛。但从那枚二踢脚炸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男孩的一只眼睛无力回天。

作为眼科医生，卢海最难过的无疑就是摘除患者的眼球。尽管这种重伤患者并不多见，但每年春节也总是有严重的眼外伤患者来到诊室。

卢海说，有的患者尽管能够暂时保住眼球，但由于伤势过重，眼球还是会萎缩，最终不得不将眼球摘除。

多学科协作

无影灯下打响「春节保卫战」

在很多人看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意味着新年的到来，而在卢海和同事们心里，这样的声音却是「上战场」的「集结号」。

尽管北京自2017年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并不意味着眼科急诊就可以「歇业大吉」。卢海告诉健康界，2017年以前，科室在春节期间主要接诊北京地区的爆竹炸伤患者。

「限改禁」之后，北京同仁医院接诊眼外伤患者数量总体下降，连续多年除夕夜不足百人，但由河北、内蒙等周边省份送来的重伤患者比例陡增。

根据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北京同仁医院眼科每年都要因地制宜进行值班安排。卢海告诉健康界，除夕到初一是眼外伤接诊的绝对高峰。有些心急的人会在除夕当天下午和晚上燃放，被炸伤之后，晚上八、九点就会陆续有患者被送往医院。

除夕夜会有一波爆竹集中燃放，零点到凌晨三、四点之间，是北京同仁医院眼外伤患者最为集中的时间段，这时的接诊压力会很大。

对于华北地区的眼病患者来说，北京同仁医院眼科几乎无人能出其右，这里的眼科医生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大年初一上午，便会有周边省份炸伤患者经过简单清创处理之后，被送到北京同仁医院来做手术，这个时段手术室就会忙起来。

由于过年期间大家容易大吃大喝，还喜欢熬夜、打牌，初三之后，青光眼和糖尿病眼病的患者又多起来，医院也会针对这部分病人安排专家接诊，保障接诊工作。

正月初五和十五当天，科室也会迎来眼外伤接诊小高峰。每年在这之后，卢海和同事们这个忙忙碌碌的春节才算过完。

作为十几年春节都在急诊值守的带班主任，卢海说，医院每年会在除夕和初一时段安排最强救治力量，医生和护士数量都是常态化下的2~3倍，并且医院会安排多名具有丰富眼外伤救治经验的高年资医生「坐镇」。

最近几年，伴随眼外伤患者越来越少，卢海也在相应调整春节值守安排。医疗力量小幅缩减的同时，亦会考虑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我们安排了足够的备班力量，同事们可以在家跟家人一起过年，但要保持通讯畅通，建议不要喝酒，一旦出现患者量激增的情况，人员能够被迅速调动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到医院参与急诊抢救工作。」卢海说。

很多爆炸炸伤患者并非只伤到眼睛，巨大的烟花威力经常导致头部等多出受伤。

除了在高倍显微镜下用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针线缝合眼球的眼科医生外，耳鼻喉科、烧伤科、口腔及颌面外科、神外科等多学科也经常参与到春节期间爆竹伤患者的救治工作中。顺畅的会诊机制和多学科联合手术让卢海和同事们保住了很多患者眼球的同时，也一起抢救了多位严重炸伤的患者。

看见放炮就躲开！

眼科专家希望佳节中人人都平安 

卢海的老家没有像北京一样对燃放烟花爆竹有严格的禁令。这两天，当走在老家街上看到有人放炮时，卢海总是本能地绕着走，内心非常排斥放炮行为，并且自己会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燃放者，心里希望燃放者能够平安，千万别受伤。

「作为眼科医生，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欢度春节，所以每年春节我都要呼吁，大家要安全燃放烟花爆竹，燃放时一定要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不过多远算安全？小的烟花3、5米就是安全的，但质量低劣的礼花弹可能爆炸瞬间类似于一颗炸弹，波及范围很广。」卢海说，自己一直建议，儿童要远离烟花爆竹，这是因为一旦受伤，儿童的救治难度要远大于成年人，效果也差很多，不仅家属要承受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懊恼，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卢海尊重人们口中所追求的「年味儿」，但他也时常在思考，春节期间放鞭炮这种自农耕时代延续下来的习俗，是否符合现代文明社会的理念。

最后，卢海不忘送上爆竹伤应急处置原则：

一、坚持就近就医原则，被炸伤后立刻前往附近有眼科和五官科的医院，请接诊医生判断伤势并进行初步处置，伤势较重的话，可以转诊至三甲专科医院。

二、不要用清水洗眼睛或压迫眼球，因为在压力之下，破损的眼球内容物很容易流失，这样会加重伤情，增加医生的救治难度。

三、如果眼部出血量较大，切记不要使用纸巾擦拭。纸巾碎屑掉入伤口中，医生清创会很困难，碎屑也增加后期感染的可能。

四、如果伤情较重，伤者不要喝水、吃东西，因为伤者可能要接受全麻手术，术前需要严格禁食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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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李子君 

监制 | 章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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