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卢奶奶时,她正以其86岁的高龄,带动整个病房焕发生机。医生手中持的不仅是柳叶刀,更是救人灵魂的宝贵希望。人非圣贤,但在病人眼中,医生可能是救世的神仙。
遇到卢奶奶时,她正以其86岁的高龄,带动整个病房焕发生机。
卢奶奶的病考虑混合型肝癌,她知晓自己的病情。
但和肿瘤病人间惯常弥漫着的低气压不同,卢奶奶每天都精神矍铄、声音洪亮,一大早起来舒活筋骨,把床铺和杂物都归置得整整齐齐。
查房时,卢奶奶从来不会坐着或躺着,而是笔挺地站在那里,言谈间从容自若。
治疗组内计划为卢奶奶做根治性手术,但考虑到其高龄,一直在仔细完善各个系统的检查。
卢奶奶很是配合,且不断宽慰医生们: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已反复告知孩子们——如果手术有意外,不能怪罪医生。
每天查房查到卢奶奶是颇为鼓舞士气的,看到一位耄耋老人流露出的昂扬和恳切,我深深为那种旺盛的生命力所折服。
卢奶奶参加工作是刚刚解放后,百废待兴之时,嘹亮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响彻华夏大地。
她师专毕业做了一名小学语文教师,抚今忆昔,当年的三尺讲台必如卢老师的战场,她在那里激扬文字、挥斥方遒。
卢奶奶讲起自己劝失学女童复学的故事,目光里满是果敢和希冀。
秋风送暖间,卢奶奶每日如同备战一般积极进行各种检查、和医生护士们汇报自己的感受。
我不禁莞尔:卢奶奶正是一位革命精神的传承者。
住院楼前的杨树开始落叶时,科室里针对卢奶奶的病情进行了MDT讨论。
此前考虑到卢奶奶的求治意愿十分强烈、影像上未发现淋巴结及肝外转移、基础身体条件也不错,组里认为有手术指征和手术机会。
但MDT的各科室专家讨论后认为,据影像表现及进展过程,术后复发风险高;且患者自身高龄,手术本身风险高;综合考虑后建议做TACE控制病情进展。
天气似乎一夜之间变冷了。将MDT的讨论结论告诉卢奶奶后,她骤然变得沉默寡言、目光黯淡。
之后几天里,她依旧把床铺归置得整整齐齐,但不再精神昂扬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而是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对主任说:给我做手术吧,我都活了这么久,我不怕下不了手术台,你们只管做就好。
主任也是不忍,另组织了一次MDT再请各科室专家讨论。不过讨论结论没有改变。
再去查房时,卢奶奶仿佛和刚住进来时变了一个人,阴沉的天气衬托得她脸色更差。
她不再是病房里的“气氛担当”,查房时也恹恹地躺着不愿理会。她说:你们怕了;我都不怕,你们怕了。
医生手中持的不仅是柳叶刀,更是救人灵魂的宝贵希望。
我不忍。可能因为我奶奶也是一位小学老师,我对卢奶奶有天然的亲近。
一日查完房,我走到卢奶奶身边,劝她不要将做TACE视为放弃,TACE可能会增加手术机会。
我说,咱们都是队友,这病才是敌人,咱们得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我蹲在卢奶奶的床旁说了许久,不知有几分能说到心里去。
一场一场寒,夏日的最后一分暑热退去,空剩萧瑟寂寥。卢奶奶接受了那次住院期间的TACE治疗,把她的床铺收拾整齐,出院了。
其后一年半时间里我反复想起她,但病历系统里再查不到卢奶奶的就诊记录了。
多希望她不是放弃了治疗,多希望她又像刚住进病房时那样满怀期望地去了另一家医院继续治疗。
我在不同科室间轮转,时光流转,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再次回到肝胆胰外科,路过卢奶奶住过的那间病房时,我眼前还有她站在主任面前从容应答的模样,也有那黯然望向窗外的背影。
人非圣贤,但在病人眼中,医生可能是救世的神仙。生死相托,此番契阔,为重几何?
我敬畏这份神圣,我只恨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载这份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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