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杂弹之： 岁末说气

【备注：这是傅先水老师2022年元旦写的一遍年终杂弹，因故没有及时发出，在牛年岁末之际发出，也不算晚。】

周末杂弹之：岁末说气

傅先水

又到了年终，按惯例得写份总结，怀怀旧。前几年我已经写了蚊子，写了猪和牛，也写了人，今年还有啥可写呢？就写气吧。

气是物质的三种物理状态之一，相比于液态和固态，气显得有些抽象，多数情况下我们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它却是汉语里用的极为广泛的一个字，我们用这个字远远比用液和固多了很多很多。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这是战国时期楚国大诗人宋玉的名句，秋天的气，气息，气氛或气候，让我们感到悲哀，悲伤，或悲凉。这“秋之气”不像秋之水，我们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它，因为它使生命凋零、草木摇落，像蝉一类的很多生灵就要结束一生了，因而带给人一种悲感。有一点岁数的人置身于秋气之中，常会有一种暮气和老气的感受。相比于能看见、能触及的其它两种物态，气更能表达一种细微的心绪和情感，我们每天几乎都离不开这个字。现在是岁末了，我也想模仿宋玉说一句：

 悲哉，冬之为气也！惆怅兮人生虚度而无奈。

对于气，人们通常赋予它正面的含义，如虎虎有生气，一鼓作气，朝气蓬勃等。高兴和成功的时候，我们以“扬眉吐气”来形容，不能用扬眉吐水，或吐出别的什么可见的固体物，可见气实在很重要，缺了是绝对不行的，如“气数将尽”说明一个政权或某一人快完蛋了。大气是褒，小气是贬。“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是刘勰概括建安时期文风和社会风气的著名论断。在这里，慷慨和多气代表了那个时代的一种风骨，多气就是刚健。

但有时候也赋予这个词负面的含义，如受气、生气、低声下气等，这种语境下，气最好少一点为好，如果你说一看见某某人就来气，这里的气就表达负面的情绪，气宇轩昂是褒义，气势汹汹是贬义，这真是汉语言的博大精深啊。

我们也给气以中性的含义，如习气、风气等，这类气有好有坏，需要前面再加上定语，如，勤俭节约是好风气，铺张浪费是坏风气；一身官气是坏习气，接地气是好习气。秀气、香气是好的气，臭气、酸气是坏的气。当然凡事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榴莲、臭豆腐对某些人感到是臭气，而对另些人来说却是美味。食品腐败了的酸气令人不适，但山西老陈醋的酸气是令人愉悦的；林志玲说话的酸气是嗲，好多人喜欢听，搁男人这样说话就有点恶心。男人的酸气可以有多酸，去《围城》里看看曹元朗和褚慎明就领教了。《追忆似水年华》里有个工程师叫勒格朗丹，是个假清高，我们看看他是这样来评价自己的：

“我几乎不能算作地球上的人，我在这里有一种流落他乡之感，万有引力必须使出全部的力量才能把我留住。”

 一个人清高到在整个地球上都觉得是“他乡”，可能要到火星上去寻找知音，我们闻到的不是老陈醋的酸气，而是一股在酷暑炎夏里开了瓢的西瓜放了三天后的气味。

 除了上面所说的在气的前面加上定语，反过来，气本身也可作为定语，来修饰别的名词。比如说一个人有气质，是一种褒赞，而说一个人有气节，那更是一种推崇了，因为保持气节比拥有气质要难得多。

 若从字面上看，气质，就是气的质量或质地。说一个人漂亮，就比说有气质要好理解。漂亮可以量化，比如身高，三围，鼻高，眼距等等，至少是看得见的，比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是两千七、八百年前华夏美女的诊断标准，现在的审美还是如此，而气质就很难具体化更难以量化，比如说气质如兰（或如竹，如梅等等），兰是兰花，说一个人气质像兰花，比说“肤如凝脂”抽象多了，是兰花的味？兰花的颜色？还是兰花的其它什么？有说是兰花的高贵，一种花代表高贵，就更难理解。

 再说气节。节：节操，人品。节前加个气字，就是一种正面的节操、好的品质，若前面加礼，就是礼节，即文明的节操。同理，守气节比守礼节难得多。

 若用气来定义“场”，叫气场，我们见过球场、广场、养鸡场，但看不见气场。据说大人物走到哪里都有气场，犹如古代帝王出生时都有祥瑞之气。

 2022年到了，愿你减了土气，增了洋气。多了大气，少了小气。告别晦气，迎来喜气。远离戾气、痞气、流里流气，充满和气、祥气、雅致之气。

愿“华斌的超声世界”一如既往，为广大超声同道传播知识，交流心得，成为超人的家园，接地气、树正气、守勇气，抵虚气、抗邪气、远离乌烟瘴气。既兼收并蓄有包容之气度，又要洁身自好，恪守职业操守，绝不与沽名钓誉、阴阳怪气者沆瀣一气。愿我们同心一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灰心丧气。

 最后，抄录鲁迅先生的一段话作为结尾，并祝大家新年快乐！（鲁迅先生说的冷气，自然不是寒流的气温，更不是空调发出的冷气，而是一种心态，今年是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

鲁迅：《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