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NIH主任即将卸任，他如何从中国的“老朋友”变成陌路人

2021-10-17 20:55

10月5日，71岁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主任弗兰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在担任这一职务12年后表示年底去职。

撰文 | 常春藤

来源 | 深究科学

导读

10月5日，71岁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主任弗兰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在担任这一职务12年后表示年底去职。

不过，柯林斯在担任NIH主任期间（尤其是近2-3年以来），给中美科研交流以及在美华人学者带来的伤害仍在继续。

然而，早在10多年前，情景则完全与之相反，当年柯林斯经常到国内访问，促进中美科研合作、访问在中国的老朋友，他还曾在国内一个研究所一边颇有兴致地弹着吉他，一边与在坐的师生讲课。

到底是什么情况导致前后迥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不是特朗普，美国NIH主任弗兰西斯·柯林斯（Francis Collins）可能会成为中国科学界的“老朋友”，早年他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来中国一次。

而如今他成为很多华人科学家的“眼中钉”，恨不得他早点离开这一职位。

2021年10月5日， 71岁的柯林斯发表声明，称自己今年年底卸任NIH主任一职。

柯林斯在这一职位上一干就是12年，因在领导 人类基因组计划 中取得“出色”的成绩，为日后当选NIH主任一职铺平道路。

公布人类基因组计划完成，文特尔（左）、克林顿（中）、柯林斯（右）

NIH隶属于美国卫生和人类服务署（HHS），拥有27个研究所及研究中心。柯林斯的直属领导，在总统换届中先后离开，唯独他与三届总统打过交道。

如果不是“大统领”，他也许会有更漂亮的答卷让历史铭记，而如今他成为特朗普当年很多“错误”行政命令的执行人，让人褒贬不一。

喜欢大科学计划的柯林斯

柯林斯出生于1950年，他既是一名出色的科学家，也是一名福音派基督徒。上世纪90年代末至20世纪初，他领导了人类基因组计划，此后他出任美国NIH主任。

在任期间，他直言不讳，获得了国会两党对NIH研究的支持。在他12年的领导期内，NIH的预算增长了38%，从2009年的300亿美元增加到2021年的413亿美元。

在奥巴马政府期间，柯林斯发起了美国脑计划（BRAIN），这是一项耗资数十亿美元的大科学项目，旨在开发复杂的技术以了解大脑的神经元网络，从而找到导致阿尔茨海默病、精神分裂症、精神病等严重的脑部疾病的原因。该计划也于日前发布了阶段性成果：Nature连发16篇论文，破译人类大脑奥秘

当时，他还与时任副总统拜登，共同发起了癌症登月计划，以推动创新和加速新疗法，降低癌症发病率，并改善患者治疗效果。

在特朗普和拜登政府期间，为了遏制新冠肺炎大流行，柯林斯也发起了多项举措，包括加速新冠肺炎治疗干预，以及疫苗公共与私营之间的合作伙伴关系等。

而最近，由拜登提议并得到柯林斯大力支持的高级研究计划署ARPA-H成立，这是以国防部DARPA为模型、由NIH拨款以支持的高风险、高回报生物医学与健康方面的研究。

除此之外，柯林斯在任内还处理了许多阻碍科学发展长期存在的问题，如性骚扰（数年前在科研界火热的me too运动）、加强临床试验的问责制和透明度等。

柯林斯曾与中国学界有密切的互动

早在人类基因组成功实施后不久，柯林斯同中国科学界曾有一段甜蜜的友好时光，几乎每隔几年，他就会率团来中国拜访，参加高峰论坛，与中国自然基金委、大学互动。

这可能主要因为当年中国也是人类基因组计划重要的参与方之一有关，柯林斯作为这个大的国际项目的协调人和组织者，同中国很多科研机构和人员有密切的往来。

2006年，国际基因组学大会在杭州召开，柯林斯亲临现场，他还邀请中国加入国际癌症基因组计划， “我们想让中国也成为这个计划的重要参与者，像上次参与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一样与我们一起合作。” 柯林斯当时表示。

只是如今很多大的国际科研合作，美国NIH可能要绕着中国走。（当然国际大的环境也与当年有所不同，令中美科研合作遇冷）

柯林斯曾率团访问北京大学

2010年10月14日，柯林斯率团一行8人访问北京大学医学部，受到了北京大学热情的招待，并以“生物医学研究的空前机遇”（Exceptional Opportunities in Biomedical Research）为题做了一场报告。

同年，国家基金委主任在京会见了柯林斯一行，并代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签署了合作谅解备忘录，根据签署的谅解备忘录，双方将在健康科学领域开展人才培养和人员交流、双边学术研讨会以及实质性研究等方面的合作。

柯林斯一行人2014年访问复旦大学

2014年7月1日，柯林斯再次以NIH主任身份率代表团访华，应邀到复旦大学枫林校区访问，据资料显示当时他以“生物医学研究中的绝佳机遇”为主题进行演讲（同4年北大的那个演讲主题类似），受到来自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生命科学院、各附属医院，以及中科院、上科大、交大医学院等400多名师生的热烈欢迎。

此次访问，柯林斯在会场上表示， “科学是分不清国界的，因为知识同属于整个人类，知识就是照亮世界的手电筒”。

然而，仅4年后，柯林斯就将这句话抛之脑后，对在美华人学者进行了系统性的调查。

与国内的学术交流由热走向冰点

当柯林斯宣布卸任一事，很多在美华人学者听闻这一消息无不拍手称快。为何华人学者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事情源于2018年年中，柯林斯在特朗普政府期间，联合美国司法部门对华人学者进行大规模审查，从2018年到现在不少华人学者风声鹤唳，尤其是与国内有合作的华人学者或美国学者。

NIH主任柯林斯参加听证会，图片来自Science

2018年年中，美国NIH要求在全美所有高校启动对华人学者的大规模审查，理由是科研诚信和知识产权泄露。这行动导致的结果是，不少华人学者去职、被迫离开甚至面临着牢狱之灾，带来的负面影响至今仍未消除，部分美国白人学者也因与中国有合作遭受牵连。

中美科研交流也迅速进入冰冻期。不少在美华人学者称，为了避免被调查，他们趋向于减少与国内进行合作。

到底最后有没有科研诚信以及大规模的知识产权泄露问题？在系统性审查近一年后，NIH向外界发布一份调查报告，称将399人被列入怀疑行列（绝大多数为华人学者），不少学者有不完全披露的情况（有学者透露部分原因归结于NIH对披露情况前后不一致的做法，令很多人一头雾水），但涉及知识产权方面的问题只占4%。

此次调查行动，带来的直接结果是有54名学者辞职，他们不少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学者，因此去职的人数实际上远高于这一数字。

在特朗普执政期间，让科学充满了政治色彩。压力之下，柯林斯选择了屈服，让政治介入科学。

事实上，柯林斯领导下的NIH这一主要针对华人学者的行动，也遭受美国学界批评。批评者认为，当特朗普政府加大了对外国科学家与本国间联系的审查力度时，柯林斯选择了屈服，以保住自己的工作。

他可以在压力之下有更好的做法。同样为科研资助机构的美国国家自然基金（NSF），他们的做法并没有效仿NIH。尽管NSF也表示对这一问题关切，但没有立即启动对在美华人学者的大规模审查，而是先向一个神秘的科研咨询机构Jason进行咨询，调查清楚后，才启动下一步行动。

而柯林斯领导下的NIH，在没有进行广泛调查的情况下，就在全美掀起主要针对华人学者或与中国有合作学者的大规模审查。最后发现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存在问题，并没有像他们预期的那样。

此举给中美科学交流，以及在美华人学者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

新冠肺炎期间，更让中美科研交流进入新的冷冻期。尽管柯林斯坚持病毒不是实验室起源的观点，与特朗普及所领导的政府观点相左，但当美国疫情变得更加严重时，尤其是美国怀疑中国学者利用NIH资助的项目来做新冠病毒增能实验时，特朗普威胁要中止NIH继续资助这个项目，柯林斯领导的NIH同样选择了屈服，如实地履行这一行政命令。

此举遭到了美国很多学者以及众多诺奖得主的反对，这也是政治干预科学的一则实例。

实际上，柯林斯对来自科学界的批评声并非不了解。此前他表示，针对华人学者的大规模审查“是一次痛苦的经历，那些对我们的医务人员有很大贡献的外国公民......感觉自己被盯上甚至被调查。但我不认为人们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被解雇。”

简而言之，认可柯林斯的人认为，“他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功......他总是在努力做更伟大的事情”、“喜欢那些挑战现状的大计划”。

批评他的人则认为，他任内发起的针对华人科学家的调查行动将长期损害美国的科学，在政治干预科学时，他没有反抗白宫，而是“屈服”以保全自身。

在中美科研交流方面，尽管早期柯林斯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他后面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导致很多在美华人学者或多或少遭受到伤害或不公正的待遇，这种负面影响（也许是隐性的）至今仍在延续。

参考资料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1/10/04/francis-collins-nih-step-down-515114

http://www.gov.cn/xinwen/2016-09/28/content_5113048.htm

http://pkunews.pku.edu.cn/xwzh/2010-10/19/content_185468.htm

http://zhishifenzi.com/depth/character/7695.html

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fifty-four-scientists-have-lost-their-jobs-result-nih-probe-foreign-ties

http://yxky.fudan.edu.cn/02/19/c6236a66073/page.htm

https://www.nih.gov/news-events/news-releases/francis-collins-step-down-director-national-institutes-health

https://www.cas.cn/xw/kjsm/gjdt/200906/t20090608_63412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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