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抢救还是先付费，急诊医生有多难！

2021-07-20 听李医生说

治病救人，绝不止是单纯的医学问题。

以下是今天的正文：

我前天吃了一个瓜，也伸头做了一回毫无意义只能充当示众材料的看客。

当然，我围观并非只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并不只是因为已经看惯了这种事，更是因为相信急诊外科兄弟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当天上午八点多钟的时候，120救护车送过来一位意识模糊、头破血流、呼吸急促、颈部及胸部多处软组织损伤的中年男性病人，将病人送进急诊室的是另外一位中年男性。该男子在为患者挂号后只丢下两句话就跑了，一句话是：“他被别人打了。”，另一几句话是：“警察在后面马上就来了。”

至于患者受伤的具体过程便没有人知道了，就连120救护车跟车急救人员也不知道。

该男子跑了，患者自己意识不清，120急救人员毫不知情，民警尚未来到医院，该怎么办？

在危重病情面前，自然是先保命要紧。

“先开通绿色通道检查治疗再说吧。”外科医生下了医嘱。

对于这位外伤后意识模糊、头破血流的病人来说，当务之急便是稳定生命体征，尽量明确病情，对症处理。比如止住头部活动性出血，明确有无颅内出血、颅骨骨折、颈部情况、肋骨骨折等等。

毕竟谁也不能排除患者是否已经存在颅内出血等某些有可能致命的情况。

汇报领导后，急诊为患者开通了先抢救后付费的绿色通道治疗方案。

赵大胆却突然来了一句：“家属不会不结账吧？”

她的这句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惕，不过急诊外科医生还是回了一句：“不付钱也要看，万一要是耽误了病情，可不止是不付钱的事情了。”

就这样，急诊外科医生为患者进行了检查诊治。

好在患者的病情并无大碍，最起码颅内、颈椎、胸腔并无大碍，只是头颅处失血较多，和颈部、胸部的多处软组织损伤罢了。

后来民警也赶到了医院，并且获得了患者家属的联系方式。

患者是一名外地人，他的家属同样生在外地。

大约六七个小时后，家属终于赶到了医院，发现患者已经被妥善安置后长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正在隔壁抢救病床边为自己的病人做心电图，只听见家属和急诊外科医生谈判了起来。

家属是患者的妹妹，因为她距离南京最近，所以便先赶到了医院。

急诊外科医生在交代完病情和注意事项后便让家属去缴费，家属质疑到：“你们怎么不让打他的人缴费？”

作为围观者的我听见这句话后便暗自道：“坏了，果然不出所料。”

急诊外科医生倒也不慌不忙的解释了：“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打了他，送他来的那个人挂了号就跑了。警察已经处理了，该负责的人跑不了，你先交费，把发票收好就可以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钱就是应该谁打了人谁付。”家属还是不愿意付钱。

急诊外科医生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我们只负责看病，警察已经来过了，后面肯定会给你处理的。”

虽然急诊外科医生说得也都是实情，但这似乎很难说服家属。

只见家属又说了这么一番话：“我们去医院看病，都是先交钱再检查的，上次我父亲去医院看病，也是这样的，哪有先检查后缴费的？”

听见这句话，我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了看，我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急诊外科医生看见我转过了身，瞅了我一眼，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也没有言语，我想看看急诊外科医生到底会怎么回到这个问题。

他这样回答道：“你不应该这么说，你应该感谢我。他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神志不清，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要是不管他，等七个小时之后你来了才处理，你会不会埋怨我为什么不先给他看病？当然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们只对病人的安全负责，其它纠纷你找派出所去。”

我要为同事点赞，这个假设做的非常好。

按照常理，这样简单的事情自然是无需过多解释的，大家都能够明白，也都能够理解。

但是，病人的妹妹却还在纠结：“我前不久才带我父亲去看病的，不先交钱是不给检查的.....”

除了在想患者的妹妹不愿意付钱，甚至还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家属不会是在怀疑医院到底有没有给病人做检查和治疗吧？

不知道急诊外科医生有没有听出这层意思，反正他是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先给你看，是因为你病得不重，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这简短的几句话只是耗时几十秒钟的事情，但我觉得它似乎像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因为在这短时间里，充满了斗智斗勇，充满了人性的考量，充满了心酸与悲哀，彻头彻尾反应了现实的医患关系。

家属和急诊外科医生之间的交锋还在继续，围绕的核心却不是病人的病情，反而是钱。

这对于几个小时前还在为孤身一人的患者担心的医生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就连看热闹的人们也看不下去了：“医生不可能看着病人不管的，你把发票收好，谁负责就找谁报销就是了。”

后来，家属终于将包括检查费、治疗费、抢救费在内的两千多块钱交清了。

说完先抢救后付费的故事，我在来给大家说说先付费后看病的通常情况吧。

这件事也发生在前几天，我值诊室中班。

只听见一阵辱骂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起先还是没有医德这样稍中性的词，随即便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了。

那个时候急诊内科并没有病人，所以多巴胺打开了诊室房门，探了脑袋出来八卦一下。

只见骂人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性，他站在急诊走廊里双手插着叉腰肌正在骂着。

听了几句后，我明白了原由，原来当天中午他在马路上被重物砸到了脚指头，疼痛不适，自己怀疑存在骨折，便来到了医院要求检查。但他又没有携带医保卡，所以便要求先检查后付费。

对于这样病情稳定，生命体征平稳，居家又在附近的病人，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准许先检查后付费的。

先抢救后付费的绿色通道制度只能留给真正需要的病人，这种宝贵的医疗资源自然是不能轻易使用，更加不准备被浪费的。

但是，患者自己却不理解。他的观点就是，自己没有病来医院做什么，自己不痛的话看急诊做什么，自己又不是不付钱，只不过是让医生变通一下罢了。

从病人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分。

但是他却忘记了，在医院里并非只有他这么一个病人，比他病情危重，需要优先救治的大有人在。

道理同样很简单，可惜依旧有大把的人不理解。

不仅是因为大家缺乏医疗常识，更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是自私的，都恨不得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围着自己转，恨不得看病免费包治包好，最后额外赠送两斤土鸡蛋。

那个时候，我正想摘下口罩质问他：“你骂人都这样中气十足，哪里需要不付钱就优先看病？”

可惜，我怂了，关上了房门，假装没有听见。

对于这样的人，不需去理会，让他安安静静骂上几句，他自己就会觉得无聊，就会偃旗息鼓了。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几个小时前，急诊便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一幕肾结石、肾绞痛的病人因为等不及正在给外伤病人清创缝合的医生而破口大骂。

说完这个故事，我再来为大家说一说另一种版本的日常故事吧。

某一天，急诊室里来了一位胸闷气喘的老年女性病人。

从病人的病史、症状、体征来推断，这是一位发生了急性左心衰的病人。

急性左心衰是一种危及生命的急重症，如果处理不及时是会要命的。

将病人送进医院的有好几个人，这群人自述是病人的子女。

我和赵大胆一边接诊处理病人一边催促家属抓紧时间去挂号，但其中一个家属这样说：“你们该抢救抢救，该检查检查，人在这里，又跑步了。”

说实话，虽然这句话我听见过无数次，但依旧觉得它非常刺耳。

“我们不正是在抢救吗，你赶快去挂号，不然电脑上没名字，什么医嘱也开不了。”我解释了原因。

家属却并不明白，反而来了一句：“要是没有家里人，你们就不抢救了？”

听见这句话后，我看了看这位思路与常人不同的家属：“没有家属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在不是有家属吗？你们是什么人？不是老太太家属？”

“赶快挂号去，我要开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好心情同这个家属解释下去，再加上嘈杂的抢救室环境让我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

这位家属虽然没有坚持不去挂号，倒也来了一句：“你们就这么没有医德？”

我真想问问他我怎么没有医德了？

我第一时间将病人接进急诊抢救室，第一时间为病人监测生命体征体格检查，第一时间做了心电图、动脉血气、吸氧，第一时间打开了静脉通路，只不过是让家属去挂号，这样就没有医德了？

如果说这样是没有医德的话，那么这群子女将发病的老太太在家里耽误了三个小时算不算没有人德？姗姗来迟后又不愿意为老人挂号间接耽误救治算不算没有人德？不顾病危老人的心情当场和医生发生争执算不算没有人德？

当然，我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而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另外一位家属出面解围了，她说：“我们医保卡在拿来的路上，等一会就到了，医生你不要听她的，你先给我们看吧。”

这种病人先来医院，医保卡后送来的情况也很常见，只要家属说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像心电图、动脉血气、床边快速心肌酶、血糖、血酮等检查都是可以在抢救室内完成的，而像速尿、西地兰、硝酸甘油这些药也都是抢救车里常备药品，可以拿出来先使用。

在将近一个小时后，家属终于将医保卡拿了过来。

然而，开好了医嘱后，家属却推三阻四不愿去缴费。

钱并没有多少，不到三千块钱而已，这包括了检查费、药品费、抢救费、无创呼吸机等治疗费，对于一个正常家庭来说并不是天文数字。

催促了好几次，依旧没有人愿意去缴费。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几个子女之间发生了矛盾。

有子女认为，老人不是在自己家中患病，自己不应该掏钱。

有子女认为，老人的病是旧病，是在冠心病的基础上发生的，钱应该大家一起掏。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我没有医德，张嘴闭嘴说该抢救就抢救，该检查就检查，人又跑不了的家属呢，他再也不愿开口主张治疗了，甚至早早的溜走了。

幸亏几个小时后，一个自称是老人孙子的年轻人来到急诊室，交了钱带老人回家了。

说到这里，我强调一下：医生要是没有优先为你处理，医生要是坚持让你先交费后检查治疗，你不要生气，而是应该感到安心。在你要求医生有医德的同时，应该先扪心自问一下自己是不是一叶障目，自己是否已经做的无可挑剔了。在你要求医生给自己先治疗后付费的同时，应该想一想自己是否挤占了别人的生命通道？

不过还是那句话：治病救人，绝不止是单纯的医学问题。

来源：最后一支多巴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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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医生,抢救,病人,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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