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接种率排名最高的那些国家，疫情都控制住了吗？中国如何应对？

1.巴西公布科兴疫苗接种3期临床试验数据，预防所有症状感染的保护率为50.7%。在实际接种推广中，灭活疫苗保护率也在50%左右。高福院士提出了“提高疫苗保护率”的科学思考。

截至4月12日，全球接种新疫苗8亿剂。中国接种剂量超过了16734.3万剂，排名世界第二。在前一日举行的《2021年全国疫苗与健康大会》上，高福院士提出了“提高疫苗保护率”的科学思考。

其中一个解决途径，是延长疫苗接种间隔时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3月28日最新宣布的两次注射间隔建议为三到八周，比之前的14天间隔更长，因为没有详细解释，当时引发了人们对延长间隔是否会影响疫苗效力的担忧。

针对新冠病毒的传播，目前认为需要75%～80%都建立了免疫保护，才能形成免疫屏障，避免病毒在社区的扩散。但是从目前所报道的数据看，在巴西临床试验及实际接种推广中，灭活疫苗保护率只有50%左右。按照这个计算，中国疫苗接种率即便达到100%，也无法实现形成免疫屏障75%的目标。钟南山院士在3月初曾经表示：今年6月，中国新冠疫苗接种率计划达到40%。要达到这个目标，平均每天疫苗接种量需要达到900万剂。

| 图/北京一处疫苗接种中心外的麦当劳冰淇淋卡车，为接种疫苗的人提供了冰淇淋优惠

| 图/4月1日，在杭州排队接受疫苗注射的民众

中国目前每天的疫苗接种剂量，最高已经达到了700万剂，保持这个势头，在夏天时应该能达到40%的接种率，但是这离免疫屏障还有多远呢？

截至4月11日，目前疫苗接种率最高的四个国家，依次是以色列、英国、智利和美国，至少接种了一剂疫苗的人口比例，以色列是61.5%，英国47%，美国是35.6%，智利38.5%.。中国虽然接种剂量数世界第二，但因为人口众多，接种率不高，排在10名以外。

在疫苗接种率很高的国家，是否已经对疫情产生了影响？疫苗的大规模接种，是否真的可以达致群体免疫？

以色列可谓是疫苗接种的模范生，目前61%的人口已经至少接种了一剂疫苗，50%的人口已经完成了所需要的两剂疫苗疫苗。

不仅如此，因为老年人是最需要保护的人群，以色列的新冠疫苗接种从老年人开始，在2月初，以色60岁以上的人群中，已经有75%接种完成2剂疫苗。

如今，以色列的日增感染已经从年初的8000多例，下降到了300例左右，每日新增死亡数已经下降到个位数。

因为以色列的疫苗接种率一直走在各国之前，可以毫不含糊地说，以色列是全球疫苗接种示范国！但是罗马并不是一天就建成的，以色列的免疫屏障也不是一针就扎出来的。

以色列的新冠疫苗接种计划从2020年12月20日开始启动，之后日增确诊数一直在增加，直到1月14日才达到峰值，在此期间，也出现了众多怀疑疫苗是否真正有效的声音。

在1月14日时，以色列有24%的人口，已经接种了至少一剂mRNA疫苗，之后，疫情开始出现下降趋势。

以色列医疗服务机构Maccabi对旗下已经接种完两剂辉瑞/拜恩泰科（BioNTech）疫苗的50万人进行了统计，截至2月11日时，有544人感染新冠病毒，感染率为0.1％，其中只有4例严重病例，没有人死亡。与没有接种疫苗的人群感染率进行了比较，该机构宣布疫苗的有效保护率为93％，与3期临床试验的数据相近。

目前以色列已经进入“后新冠疫情时代”，但16岁以下人群还不是疫苗的适应接种人群。以色列的下一个目标，是给13-15岁的青少年接种疫苗。

| 图/3月8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左）和卫生部长尤利·埃德斯坦，在特拉维夫市疫苗接种中心见证第500万个在接种疫苗的人

英国疫情的拐点，出现在1月中上旬，当时平均每日新增病例已经接近6万人。到目前，这个数字已经降到了3000人左右，降幅为95%。

英国疫情的好转，是否应该归功于疫苗呢？以色列和英国的拐点，都在1月中旬左右，但与以色列 24%的接种率相比，英国当时的接种率不到5%！要靠5%的接种率就能迎来疫情的拐点，那太高估了疫苗的功效，也低估病毒的能力。

其实主要导致英国疫情缓解的原因，是之前从12月下旬就开始执行的封锁令，各国的旅行限制，以及作为岛国的地理优势。与其他欧美国家相比，英国的封城比较认真，从去年12月20日开始，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等地进入4级封锁，要求市民待在家里过圣诞节，从今年1月5日开始，英格兰地区进入第三次全国性封锁，级别为最高级5级，学校正常的教学全部关停，只允许远程教学，并暂停了所有考试。同时，还恢复了高危易感人群的严格隔离计划，禁止所有人群的非必要外出。

但是，强制隔离政策不可能长久执行，鉴于疫情已经大大好转，英国逐渐开始解除封锁令。从4月12日开始，英国将恢复大多数商业活动，餐馆和酒吧都将允许营业，但是主要是户外用餐，室内用餐仍有限制，只允许单独或与家庭成员一起用餐。

但是，并不能对英国的疫苗接种率过度乐观。因为疫苗紧缺，英国实行的是“让更多的人先打一针”的政策，即便目前英国疫苗接种率达到了47.1%，但大部分人都只打了一针，完成接种两针的比例，只有10.3%。（截至4月10日）。

目前认为，辉瑞疫苗在接种一针之后，最多能到80%的保护效率，所以英国最多只达到了“免疫半保护”状态，并不能对疫情掉以轻心。凭借着疫苗的5成功力，英国是否能真正走出疫情是值得关注的。

| 图/英国约有3200万人已接受至少一剂冠状病毒疫苗

智利是南美洲疫苗接种率最高的国家，有38.5%的人至少接种了一剂疫苗（截止4月10日），主要接种的是中国科兴的灭活疫苗（约98%）。

但是，智利目前每日新增病例数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据智利卫生部统计，目前全国平均重症监护床位占用比例超过96%。有人用这个数据，来说明科兴疫苗效果根本不行。

智利大学近日在官网上公布的一项研究表明，仅接种第一剂科兴灭活疫苗后，保护率只有3% ！在完成接种第二剂后的两周之内，保护率也才有27.7％；在接种第二剂两周后，有效保护率才能达到56.5％。

在巴西的玛瑙斯地区，P1突变株流行。对当地医务人员的调查发现，在至少接种一剂科兴灭活疫苗之后，防止有症状感染的保护率为50% [1]。

上述两个研究中，科兴疫苗在真实世界中的保护率为50%～56.5%，与巴西所进行的3期临床试验数据基本相似。

从有效保护率数据上，灭活疫苗确实不及mRNA疫苗，对此，高福院士也提出了“提高疫苗保护率”的科学思考。但是，如果仅以目前智利的疫情，就得出灭活疫苗无用的结论，有点儿草率了。

智利的真相是什么呢？

在英国、美国，都是疫苗还没怎么打，疫情就就出现了好转，并不是疫苗的保护率太优秀，吓跑了病毒，而是疫苗借了封城令等抗疫措施的东风。智利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在今年一月份，疫苗还没真正开始接种的时候，智利总统就宣布下调了抗疫措施（开放剧院、电影院）。

各种抗疫措施都多少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不便，应该所有人都期望抗疫措施能够解除，但是过早解除、降级抗疫措施，尤其是在疫苗尚未形成免疫屏障的时候，就意味着疫情有机会死灰复燃。在智利，疫苗不但没有借上抗议措施的东风，而且因为南美洲出现的病毒突变，难度更大了。

因为疫情太严重，不可能靠疫苗来力挽狂澜，只有升级其他抗疫措施。智利内政和公共安全部宣布，从本月5日起，对没有智利居留许可的外国公民关闭边境，智利公民和有智利居留许可的外国侨民没有特殊原因不得离境，措施有效期暂定为30天。此外，智利实施宵禁的时间也比之前提前开始1小时，从每天晚上九点至第二天凌晨五点实施宵禁 。

目前智利完成了两剂疫苗接种的比例只有24.3%，综合考虑接种率和有效率，通过以色列的疫情数据来推断，预测智利的疫情应该在一周左右出现拐点。

| 图/美国有机构正在进行疫苗的混合接种试验，据称，中国也在进行类似的试验

在去年10月份之后，美国进入第三波疫情，疫情越来越严重的原因有很多，从时间上说，有政治聚会的原因，也有感恩节、圣诞节所不可缺少的节日聚会原因。进入1月份之后，随着美国总统选举结果获得了确认，几大节日也相继结束，疫情也出现了拐点。在这一波疫情的峰值处，美国7日平均新增确诊病例超过了25万人（1月11日）。

虽然美国在12月中旬就开始接种疫苗，但1月上旬的这个拐点的到来，绝对不能说是疫苗的功劳，因为那时候疫苗接种率只有2%。在去年年底前，美国的疫情也出现过两个拐点，但是都非常短。今年1月之后，随着总统换届后抗疫措施的加强、疫苗接种的提速，疫情也得到了很好的缓解，每日新增确诊数在3月中旬降到了56000人，降幅为80%。

这个结果是可喜的，应该说疫苗在美国也是借了其他抗疫措施的东风。但是，美国的疫情并没有走出危险森林，6万多的日增病例，还是一个巨大的基数，随着春假的到来，疫情又开始出现了增加的趋势，尤其在美国东北部的州。

比较诡异的是，在美国南部一些早早就取消了口罩令的州，目前并没有出现疫情的反弹。这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是否是因为南方天气比较热，不利于病毒传播？注意到去年的这个时候纽约附近出现了严重疫情，而德州等地的疫情相对比较滞后，说明因感染所带来的免疫屏障，有可能在一年左右消失。

美国目前崭露头角的这波疫情，似乎更偏爱青少年。目前16岁以下者尚无疫苗可接种，即便是16岁以上的年轻人，因为不是优先人群，接种率也很低。美国目前只有加快疫苗接种，否则将陷入一波接一波疫情的死循环。

在美国，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抵制疫苗的。如果美国人对是否接种疫苗有充分的自由，要通过接种疫苗达到免疫屏障，也是不容易的。目前美国的疫苗接种率远没有达到理想状态，即便加上感染者，也没有达到群体免疫的水平，疫情出现反弹也就不足为奇了。

| 图/辉瑞疫苗注射两剂后，可维持至少六个月，还可防南非变种

与世界其他国家不同，中国面对的是不一样的问题，每日新增感染病例（包括输入病例）只是小几十例，基本没有疫情，之前爆发的疫情，都靠严防死守的政策完全清零了。

考虑到如此三个因素，目前中国接种疫苗的紧迫性，确实有点儿不太容易理解：

1.灭活疫苗的保护率并不是最佳；2. 接种免疫后产生的抗体不会永远存在，可能只有半年到一年；3. 中国紧急批准或者附条件批准使用的疫苗，尚未正式发表3期临床试验结果。

但截至4月11日卫健委发布的疫苗接种数据，中国国内已经接种疫苗1.67亿剂，而且正向着在夏天达到40%接种率的目标推进。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 图/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高福表示：国内目前正在调整疫苗接种的间隔时间，剂量，注射次数以提高疫苗效力

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就能理解目前的操作了。

第一，新冠病毒是一种狡猾的病毒，虽然严防死守可以暂时战胜病毒，疫苗却是让全世界走出疫情的唯一希望。中国不可能永远持续执行严防死守的政策， 为了应对其他国家大面积接种疫苗后形成的“免疫落差”，中国必须推广疫苗。

第二，虽然mRNA疫苗目前效果最好，但目前并没有成为中国的选项。复星医药通过与德国BioNTech的合作协议，今年拿到了1亿剂mRNA疫苗的份额，但是这款疫苗在国内尚未批准，即便批准了，在年底之前，也只有5000万人能靠这款疫苗获得免疫保护。

第三，50%的保护率，并不是灭活疫苗的极限。根据巴西研究人员近日在《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临床研究及应用国际学术交流会》上报道的数据，如果两剂科兴疫苗接种时间间隔为21天以上，保护率可以提高到62.3%。从之前早期临床试验的结果来看[2]，也发现间隔28天接种，能获得更高的中和抗体阳性率。

第四，抗体水平衰退的问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在免疫学上常用的解决办法，就是多次免疫。

再想一想，中国有14亿人，要让大部分人打上疫苗，形成免疫屏障，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此，目前如果能让大部分人先打上一轮疫苗，形成免疫屏障的基础，未来可以更加有效地应对出现的疫情。

理解了“基础免疫屏障”这个概念，就能认识目前大力推广疫苗接种的必要性。

去餐馆吃饭时，在正餐上来之前，会有“开胃菜”。可以把“基础免疫屏障”简单理解为用来垫底的“开胃菜”。如果提前对一大部分人群，尤其是感染高风险人群接种疫苗，不但可以预防当前的感染，未来必要时，只需要再打一针加强针，就可以迅速“充电”达到很高的保护率。这一针“加强针”，还可以是针对未来流行毒株的疫苗，是尽快地对未来的突变株产生有效免疫抵抗的一个办法。

目前有研究发现，疫苗对一些突变株的抵抗力出现了减弱[3, 4]。有人可能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用针对特殊突变的疫苗来做“基础针”？首先是现在还没有这种疫苗，其次是那样的疫苗针对的是某个地方出现的突变，不见得对中国所面临的病毒有同样的抵御效果。而且也不存在一个“终极突变”，只要疫情还一直存在，突变之后还会有突变。所以，最关键的事情不是等待，而是要先布局，先把现有的疫苗打起来。

因为严防死守做得好，中国疫情控制得非常好，所以即便现有疫苗的保护率比不上mRNA疫苗，对当前的疫情也不会有影响。但是提前布局，却对未来很重要。

对于中国来说，灭活疫苗也不是唯一的选项，中国在一开始便制定了5种疫苗的技术路线图，目前已经紧急批准了腺病毒载体疫苗，重组蛋白亚单位疫苗，未来还会批准mRNA疫苗。从理论上来说，加强针不一定需要使用同种疫苗。

所以，如今先建好“基础免疫屏障”，将来通过加强针，可以更有效地对待出现的疫情。

[1] M.D.T. Hitchings, O.T. Ranzani, M.S. Scaramuzzini Torres, S.B. de Oliveira, M. Almiron, R. Said, R. Borg, W.L. Schulz, R.D. de Oliveira, P.V. da Silva, D.B. de Castro, V. de Souza Sampaio, B. Cláudio de Albuquerque, T.C. Amorim Ramos, S.H. Hauache Fraxe, C.F. da Costa, F.G. Naveca, A.M. Siqueira, W.N. de Araújo, J.R. Andrews, D.A.T. Cummings, A.I. Ko, J. Croda, Effectiveness of CoronaVac in the setting of high SARS-CoV-2 P.1 variant transmission in Brazil: A test-negative case-control study, medRxiv, (2021) 2021.2004.2007.21255081.

[2] Y. Zhang, G. Zeng, H. Pan, C. Li, Y. Hu, K. Chu, W. Han, Z. Chen, R. Tang, W. Yin, X. Chen, Y. Hu, X. Liu, C. Jiang, J. Li, M. Yang, Y. Song, X. Wang, Q. Gao, F. Zhu, Safety, tolerability, and immunogenicity of an inactivated SARS-CoV-2 vaccine in healthy adults aged 18–59 years: a randomised, double-blind, placebo-controlled, phase 1/2 clinical trial, The Lancet Infectious Diseases, 21 (2021) 181-192.

[3] G.-L. Wang, Z.-Y. Wang, L.-J. Duan, Q.-C. Meng, M.-D. Jiang, J. Cao, L. Yao, K.-L. Zhu, W.-C. Cao, M.-J. Ma, Susceptibility of Circulating SARS-CoV-2 Variants to Neutralization,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1).

[4] W.F. Garcia-Beltran, E.C. Lam, K. St. Denis, A.D. Nitido, Z.H. Garcia, B.M. Hauser, J. Feldman, M.N. Pavlovic, D.J. Gregory, M.C. Poznansky, A. Sigal, A.G. Schmidt, A.J. Iafrate, V. Naranbhai, A.B. Balazs, Multiple SARS-CoV-2 variants escape neutralization by vaccine-induced humoral immunity, Cell,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