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我国麻醉学科建设面临的问题与对策

【专家论坛】

自2017年以来，国家密集发布加强我国医院麻醉科建设与发展的文件，如：国家卫健委国卫办医函〔2017〕1191号文件，要求麻醉科设置门诊和护理单元；国家七部委共同发布的国卫医发〔2018〕21号文件，对加强和完善麻醉医疗服务提出明确的指导性意见；国卫办医函〔2019〕884号文件，发布麻醉科医疗服务能力建设指南；2020年国务院发布国办发〔2020〕34号文件（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医学教育创新发展的指导意见），其中有4处提到麻醉学科，这在国家文件历史上是少见的。这充分说明了国家对麻醉学科建设的重视与支持。学界普遍认为我国医院麻醉科的建设继1989年原卫生部发布12号文件后，又迎来了一次历史性发展机遇。但机遇与挑战总是并存的，因此，如何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就成了我国麻醉学人的历史担当。下面就继续前行面临的困难与对策提出思考与意见，供大家讨论。

这是一个战略性问题，因为没有目标就没有方向，没有方向就不能出思路，没有思路就不可能有发展。纵观我国麻醉学科发展的历程，探讨学科建设发展的总目标还要追溯到原国家卫生部1989年12号文件（简称〔89〕12号文件），因为文件明确指出了我国麻醉学科的建设目标与要求：一、医院麻醉科要从医技科室建设成为临床科室；二、要按二级临床学科的标准与要求建设好医院麻醉科。因此，〔89〕12号文件是一个明确我国麻醉学科建设目标的、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文件，因为从1949—2020年的72年间，我们走过了40年医技科室之路，从1989年以后我们才开始二级临床学科建设的征程。

从1989年至今已32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我国麻醉学科建设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当今医院麻醉科无论在人才队伍、设施设备，还是在临床技术、科研教育、学术繁荣及地位待遇等方面，均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是面向未来，我们既要肯定成绩，又必须直面问题，因为找不到问题就会失去主攻方向，就没有进步。当前学科建设的突出问题仍然是我国麻醉学科建设离二级临床学科的要求差距较大、问题严峻，主要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2.1　领会与落实〔89〕12号文件精神尚需付出极大的努力

在全国范围内，麻醉学界从顶层设计到基层建设发展，必须脚踏实地将二级临床学科建设作为学界共同的奋斗目标与行动纲领，统筹规划，扎实推进。

2.2　麻醉专业的临床科室特征尚待建立和完善

作为一个临床科室，必须要有自己的门诊，必须要有自己的病房，必须要有自己的护理单元，必须要有符合临床科室的管理模式。但至今我国各级医疗机构麻醉科无门诊、无病房、无医嘱制度，麻醉科医师“亦医亦护亦工”的状况仍属普遍现象。

2.3　三级学科（二级诊疗科目）建设任重道远

目前绝大多数麻醉科的工作仍局限于临床麻醉，主要包括手术麻醉（病房及日间手术）及舒适化（无痛）诊疗；全国麻醉学科在重症监护治疗［麻醉重症监护室（anesthesia intensive care unit, AICU）］、麻醉疼痛诊疗（门诊、病房及慢性疼痛诊疗）、麻醉治疗（门诊、病房）等三级学科的建设正在起步，但建设发展速度缓慢，学科内涵建设发展不均衡，除手术麻醉外，工作领域亟待拓展。

2.4　麻醉学科总体发展不均衡和不充分的矛盾依然凸显，必须努力破解

① 区域发展不均衡。大城市与基层医院，特别是欠发达地区医院，在设备条件、人才队伍、福利待遇等方面差距很大，麻醉学科人才队伍“下不去、留不住、发挥不好”的状况仍较严重。

② 工作领域发展不均衡。如上所述，目前麻醉科大多工作局限于手术麻醉，手术麻醉领域中的专科麻醉、相关专题、设备投入、学术繁荣、围术期医学及加速康复外科（enhanced recovery after surgery, ERAS）等发展很快，但是日间手术、舒适化无痛诊疗、疼痛诊疗（特别是慢性疼痛诊疗）、重症监护治疗（AICU）、麻醉治疗等专业发展相对滞后。

2.5　核心技术和创新发展仍是学科发展的短板

现代麻醉学的精髓是对人体生命机能进行监测、调节与控制，要将日常重复性操作技术从“操作”的层面上升到“调控”的高度，如全身麻醉、阻滞麻醉、人工通气、控制性低血压、低温、心搏骤停与复跳等必须提升到对人体意识、感觉、呼吸、血压、体温及心脏功能的调控。学科创新发展的综合能力仍需加强，麻醉科至今仍困惑于麻醉专业核心技术的确立，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医疗机构的护士能够从事“临床麻醉”、麻醉学科至今未能出院士的基础性原因。

在这历史的风口浪尖上是迎难而上还是退回原点？回答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必须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直面问题让我们感到任重道艰，每个人肩上都负有历史的担当与责任。如何迎难而上？思考对策并身体力行极为重要。我们必须从认知上改变学科发展观，这是灵魂；必须推进顶层设计及政策支持，这是前提；必须全面拓展学科内涵建设，这是根本；必须建立一支数量充足、实力强大的人才队伍，这是关键。

3.1　努力改变学科发展观

由于麻醉学在其发展过程中作为医技科室及三级学科的时间较长、烙印很深，历经40年，我们已习惯于围着手术麻醉转，到“围术期医学”“ERAS”已是顶峰，没有门诊与病房、没有护理与医嘱已成工作常态。因此，必须树立建设二级临床学科的发展观，必须树立强烈的二级临床学科发展意识，这是麻醉学科从大科到强科的基础，是我国从麻醉大国到强国的基础，舍此不可能从大到强。学科带头人要锐意改革、创新机制，推进从手术麻醉（围术期医学）向麻醉学的发展，努力建设一个名副其实的二级临床学科。

3.2　重视并努力推进顶层设计与政策支持

麻醉学三级学科（麻醉科二级诊疗科目）的建设和麻醉科收费制度的改革是最重要的两个层面。

麻醉学三级学科（麻醉科二级诊疗科目）的建设必须从国家政策层面法规化。在原卫生部发布的《医疗机构诊疗科目名录》中，内科名下设有11个三级学科，如呼吸内科、消化内科等；外科设有9个三级学科，如普通外科、神经外科等；唯独麻醉科没有三级学科。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及中国医师协会麻醉学医师分会等正在努力推进此项工作，已提出《关于增设麻醉科二级诊疗科目的报告》，建议麻醉科增设5个与麻醉学密切相关的二级诊疗科目，即手术麻醉科、舒适化（无痛）诊疗科、麻醉后重症监测治疗科、疼痛诊疗科和麻醉治疗科。相信在国家卫健委的理解与支持下，在全国同仁凝心聚力的努力下，麻醉科二级诊疗科目的建设一定能列入《医疗机构诊疗科目名录》，这将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因为麻醉科的组织构架及功能定位法律化，是麻醉科建立门诊、病房、护理单元及临床学管理体制的重要依据，也是麻醉科的组织构架及功能定位终将列入等级医院及重点临床专科评审的重要依据。

积极推进麻醉科收费制度的改革，特别是当前正在推进疾病诊断相关分组（China healthcare security diagnosis related groups, CHS‑DRG）及大数据病种组合（big data diagnosis‑intervention packet, DIP）收费改革，必须充分体现麻醉学科贡献份额与价值，重新审视并不断完善麻醉科收费的项目、分类、价格及分配机制。充分支持麻醉科拓展工作领域及医疗服务的积极性。

3.3　全面拓展麻醉科的内涵建设，要努力破解麻醉学科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难题

要重新审视与加强内涵建设，一是努力拓展工作领域，建立从“围术期医学”向“麻醉学”全面推进的理念，要特别重视麻醉重症监测治疗、麻醉疼痛诊疗及麻醉治疗的建设与发展；二是要明确三级学科（二级诊疗科目）的工作定位，特别是AICU、疼痛诊疗、麻醉治疗的功能定位，除与重症医学科及疼痛科有共性外，更应有麻醉学科自身的特性；三是要努力破解技术发展不充分的难题，要从单纯的技术操作上升到调控，要努力与IT、AI、5G……脑科学等最新成果相结合，形成麻醉学自身的核心技术；四是要广泛实施科教兴科、科教强科战略，将此理念深入到广大的地（市）级医院及基层医院，要用辩证唯物主义的思维观察现状，既要看到没有重点就没有一般，也要看到没有数量就没有质量，要将教育、人才队伍建设、科学研究列为强科的必由之路。

3.4　潜心建设一支数量足、实力强的麻醉人才队伍

学科发展人才为先，关键靠人才、根本在教育。麻醉学科正在努力优化麻醉专业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建立和完善专科培训基地。目前已正式设立了五个麻醉专科培训基地，即小儿麻醉、产科麻醉、胸心麻醉、疼痛和麻醉重症。这从源头保证了麻醉学专业人才培养的独立性和和自主权。从国家层面，已经公布了覆盖全国的44个麻醉专业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重点培训基地名单，此举有望进一步提升麻醉专业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整体水平。学科发展需要引领，要在实践中历练形成一大批有追求、思维好、懂管理、能力强、修为高的学科带头人，这是学科建设与发展的关键所在；要培育在某一领域造诣较深、一“专”多能的学术带头人，这是学科的实力所在；要有一支数量足、专业精通、医德高尚的主治医师队伍，这是学科的后劲所在；要建设一支数量充足、医教协同的住院医师队伍，要在培训规范、管理严格等方面抓好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专科医师培训及研究生教育，这是麻醉科人才的源泉所在。优秀学术带头人是“将才”，要求能独当一面、确保一域；优秀学科带头人是“帅才”，要求能运筹帷幄、把握全局。

后疫情时代我国麻醉学科建设与发展迎来新的机遇与挑战，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要高度重视建立内外因良性发展机制，学科自强是内因、是基础；顶层设计、政策支撑、领导的理解与支持是外因、是条件，两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让我们珍惜机遇、凝心聚力、因势而谋，共同努力开创我国麻醉学科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