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他们正面临怎样的环境,无意去评判他们个人的选择……
这些天,四个未曾真正见过的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耳畔萦绕,在脑海回旋……让我有点透不过气!
他们的声音,却如同空旷山谷的回音,遥远缥缈却持久;他们的话语,如同湖面荡起的涟漪,一直延展无法止息……
或许,TOMO中心就是一束能穿透人心照彻人性的X光。
找到这里的,都是生命正在被癌细胞蚕食的不幸者,他们身体和心灵的痛苦一般人很难感同身受;来到这里的,也是正在与病魔进行殊死搏斗的勇士,只是有的人战斗到底,有的人因各种原因退出……
因为知道他们比健康的人更为敏感,我几乎没有直接去触碰任何一个。也因为我每天都要定选题、找素材、成文、编辑,既要保证文章质量,还要保证版面设计,外加应对各个平台的细微差异,也真的无暇去顾忌其他。这些时候我的耳朵会自动关闭,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当工作完成后这个关闭会自动解除。
但是,思考的时候,总有一些声音打破办公室的安静。他们四个的声音,也是恰巧闯入我刚好开启的耳朵。
这四个男人,我都没刻意去看,只是能凭声音判断他们的年纪及形象,暂且称他们为A、B、C、D吧。
A应该是个50岁上下的男人,高大魁梧,他对医生说:我不做了,我要回去了,我出来了这么久,实在是没钱了……
医生劝他:你还差一次,总剂量不够啊,做完了效果会更好一些……
他又重复了上面的话,声音里又一种极力压制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悲怆、无奈、沮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灰心和认命。
医生又安慰劝解了一番,安抚他,同意他先回家,下周一看情况,最好再来把最后一次放疗做完。
他走后,另一个医生问主治医师:他是什么情况?主治医生说,最初设计放疗方案时,设计的就是(放疗)7次,但他们只交了6次的钱……
好像是这个人的身体不太好,如果6次放疗,每次的剂量他无法耐受……TOMO放疗由于其超越其他放疗的精准性,能够保证对肿瘤进行足以致死或破坏的高剂量照射,同时对肿瘤周围或附近器官免疫照射或者剂量断崖式降低,这样可以保证人体接收到的总剂量达到最低。而照射剂量与照射反应,也就是放疗副作用直接相关。如果他对于TOMO放疗都难以承受,那对于其他放疗更无法承受,这也可以看出癌细胞将他的身体破坏到了哪种程度……
我不由地为他担心,如果他不来做最后一次放疗,总的照射剂量不够,而目前接受的剂量能否完全杀灭癌细胞?
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我小姨生前不幸患直肠癌,在妈妈的陪护下,每一期的放疗都按计划完成。后来转到省级医院时,妈妈因为重感冒不得不回家,换小姨夫去陪护,不到一周,小姨去世了。追问原因才知道,小姨夫去了之后,根本没带她去做继续放疗……
为什么不按计划做放疗,人会这么快就离世,一直是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疑问。直到前不久,我看到一篇研究报道,才了解了其中的原因。
那是一篇发布在国际顶级学术期刊《细胞》上的研究。那个研究显示,癌细胞在受到威胁时(例如化疗),会进入一种缓慢分裂的休眠状态,将自身的新陈代谢降到最低。化疗是通过挂盐水的方式,将化疗药物输入人体,相当于给人体所有细胞喂毒药,而由于癌细胞比健康细胞代谢更活跃,所以吸收的毒药也更多,因此会被毒死。但是,在化疗时,狡猾的癌细胞通过降低自身代谢,将吸收的毒药降低最低,避免自己被杀死。这也就是化疗耐药的根本原因。
降低代谢后,虽然吸收的毒药减少了,但是吸收的营养成分也同步减少了。如果长时间得不到营养供应,癌细胞同样会死。但是同样是由于癌细胞比正常细胞代谢更快,积累的营养物质更多,癌细胞启动了一种被称为自噬的反应机制,就是分解自身存储的蛋白质等营养物质,保证自身在没有营养供应时可以存活。而等到威胁解除,比如化疗停止后,癌细胞立即结束休眠,卷土重来。这也是癌症容易复发的一个原因。
这个研究是以化疗做小鼠实验,所以文中提到的“威胁”是专指化疗。但是,放疗也是对癌细胞的一种威胁,只是威胁的机制不同。如果说化疗是用药物将癌细胞“毒死”,那么放疗是用高能量的射线(TOMO放疗是X射线)把癌细胞“烫死”。这个研究发现,遇到威胁时,所有癌细胞都会“休眠”和“自噬”,那么放疗应该也会激发癌细胞的这种自我保护机制。
只是,由于放疗只是针对癌细胞团进行照射,很少殃及无辜(健康细胞),因此癌细胞的这种保护机制在规范化放疗中应该发挥不出作用。
但是,如果放疗中途停止,尤其是像小姨那样,一个疗程做了一两次就停止了,那么被刺激到的癌细胞才会报复式地增长,没多久就吞没了她的生命。(妈妈说小姨的癌痛特别严重,癌痛发作时,边上看着她的人都不忍心……我没有去照顾过她,也没办法去谴责小姨夫,只是为她感到心酸和不值……)
我相信A经过持续性的规范治疗,不至于像小姨那样,但是凡事都有不确定性,而医学的不确定性尤甚,如果能把这种不确定性降到最低,那不是更好吗?理论上是这样!
但是,在现实面前,理论总是如此苍白无力!
TOMO设备,一台6000万,以及它出色的治疗效果,决定了它单次治疗高于常规的价格。但是,从长远看,却减轻了治疗后康复费用、看护费用、营养费用等等,同时由于副作用轻微,治疗后的生活质量也更高,总体性价比也更高。
但是,依然面临着现实问题:眼前尚且过不去(就差一次治疗费用),如何又顾得上明天呢!
在A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了他及家属的观念,这也是很多人的观念:差不多就行了!没有这一次,总剂量也差不多!可是,医学本身就是一项精确的科学,而精确、超精确正是TOMO系统的核心优势……
用“差不多”的做法,如何能达到“精确”的结果呢!
A后来有没有来做最后一次的放疗,我没有继续关注,只愿他能收获期待中的疗效,有更久更好的人生!
B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在办公室外正泣不成声……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电话,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话……一挂电话,他又泣不成声……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女性,听声音也是位年轻女性,应该是他的妻子。我没听到他前面和医生的对话,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癌,有多严重,也不知道他无法抑制的哭泣是因为病情,还是应为TOMO的治疗费用……
C应该是个三四是十岁、高高大大的父亲,生病的好像是他的孩子。他和医生说话的情态,就像春天枝头欢欣雀跃的喜鹊:他脑袋里,一个小的肿瘤不见了,那个大一点的肿瘤也不见了……他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只感受到了他无法掩饰的欣喜欢跃,那是一种劫后重生、失而复得的惊喜、珍惜和希望。
D也应该是个四五十岁、高大魁梧的男人,生病的好像是他的父亲。他前面和医生都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只是听到他在问了治疗费用后,很大声地为:你们能保证治好吗?医生很和气地和他解释了一会儿,他又很大声地重复前面的话:又花这么多钱,又不能保证治好……医生不能保证治好,是他最终放弃做TOMO放疗的原因。好像听到他最后说去做普通的放疗……
对于B、C、D,我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他们正面临怎样的环境,无意去评判他们个人的选择。只是,通过他们的对话,想到了一些别的方面:
忘记了从哪里看过这么一个统计:在医院的病床前做陪护照顾的,大多是妻子(母亲);在治疗告知书上签字放弃治疗的,大多是丈夫(儿子);当孩子身患重病时,父母即使砸锅卖铁也要不惜一切去救治;当父母身患重病时,孩子往往是在超过一定费用后放弃救治。
不由地想起我小姨和大姨夫。小姨身患直肠癌,最后因为小姨夫擅自停止放疗后迅速撒手人寰。大姨夫身患肺癌,在病床上躺卧三年后离世。
听妈妈说,小姨的结肠癌十多年前就有症状,最初是大便带血,她一直每当回事儿,直到最后大便淌血不止才就医。医生无比惋惜地说:你如果早点来看病就好了,现在来真的太晚了……在确诊后,小姨夫就来找爸妈商量怎么办,他那时就表达了想要放弃治疗的想法,只是碍于爸妈、碍于舅舅们的面,没敢直接放弃。所以,小姨住院时,基本上都是妈妈在照顾,一方面是由于我们家离医院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他不放心。
姨夫自己是医生,却几十年来一直抽烟,烟瘾很大。听哥哥说,姨夫是在2016年前后确诊为肺癌,确诊后一直接受化疗。刚开始病情控制得不错,后来慢慢控制不住了。2017年表哥问过我关于肺癌靶向药和PD-1抑制剂,我说了药品疗效和价格,并表示公司可以帮忙买药,只收成本价。表哥犹豫了,他要还房贷,还要生二胎,说过个一两年可以考虑这类药。大概一年后,大姨夫就去世了。
哥哥和嫂子都是我们省一所相对知名大学的教授,是家族的骄傲。我一直记得表哥温文尔雅、玉树临风,是我少女时期白马王子的形象。表哥有一次给我抱怨,大姨夫病后脾气很差,再加上他一直很倔强,他总是忍不住和他吵起来,可是吵过后又很后悔……我给他说了我“征服”我那同样倔强的弟弟和老爸的沟通方式,他说可以试试……后来没了下文,我也没再问。我只记得,他生气地说过,有时候真想他(大姨夫)走了算了……
“至近至远东西,至清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关系、父子关系,或许是世间最亲密也最疏离的关系,抱着天然的信任,收获的是锥心的绝情,抱着最深的期待,得到的是噬骨的绝望。
记得和老爸聊起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我问他:你有没想过,有一天我不管你,你怎么办?老爸笑了笑:真到了那一天,我无所谓呀……抱着期待的我,得到的是猝不及防的失望,伤心地哭了起来:原来,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老爸略带心疼又一本正经地说:你要记住,这个世界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老爸说得对,棒打鸳鸯各自飞,久病床前无孝子。在我们所处的和平年代,对生命威胁最大的莫过于疾病和意外,而足够的经济准备是生命软着陆的最后缓冲。如果不幸真的无法避免,至少能让自己保留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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