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后悔药的毒药—聊聊农药百草枯中毒

我曾经在消化内科上班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喝了百草枯的患者，那段经历让我终生难忘。

那个时候院里喝了农药或者农药沾染的患者一般都是在急诊处理完后就会送到我们科，我们当时就收了一位因为跟家长吵架而一气之下喝了百草枯的女孩。起初他本人和家长还不怎么当回事，但当孩子的状况一天一天变差，直到最后因肺实变，多脏器衰竭而离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一小口农药竟然会酿成如此的悲剧。

那个时候我刚毕业，是第一次体会到那种面对身体恶化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也在那时候认识到了百草枯的可怕。在这个月初，5月2日，又有一位11岁的孩子，因为父亲不买手机而赌气喝下百草枯。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通过迅速对症和透析治疗，把孩子从死神的手中拉了回来。希望孩子最终能逃过一劫，并且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今天吴医生再次以百草枯为题，希望能够通过此文引起大家对于农药中毒的关注和提高防范意识。

一口毙命的百草枯

有一说一，从农业生产的角度来说，百草枯是个好东西。

百草枯对田里的杂草有强烈的杀伤作用，而对农作物却十分安全。它在与泥土接触后很快就会失去活性，不到3天就会完全吸收，不影响后续的播种，因此市场认可度很高。但是百草枯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立即变身威胁生命的恶魔，因为缺少特效解药，救治成功率很低。因此从医学健康和生产安全的角度来说，百草枯的杀伤力同样十足。

在2013年由中国医师协会急诊医师分会发布的《急性百草枯中毒诊治专家共识》中提到，百草枯中毒在一些医院急诊科已成为死亡绝对数第一的农药中毒类型。

肺损伤是致死主因

我们来了解一下百草枯中毒症状病程的发展。

口服量大的患者，在24h内即可出现肺水肿、肺出血等症状，通常在接触后的数日内因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死亡；

非大量摄入者一般呈亚急性发病过程，多于1周左右出现胸闷、憋气，2～3周呼吸困难达高峰，患者多死于呼吸衰竭。

与此同时，多数的百草枯重度患者还可以因为肝、肾衰竭而慢慢透支自己的生命。

由此可见，百草枯的毒性可累积身体多个脏器，肺损伤是最突出和最严重的改变。这其中最致命的就是累积肺部而引发的肺间质纤维化，据报道50%~70%的百草枯中毒患者死于肺间质纤维化。

根据临床报道显示，多数患者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毒物呕出并及时接受治疗，哪怕是一小口，也足以致命。而且最让人难过的是，这种小剂量致死的病例过程往往是缓慢的，所以一些接触过百草枯病例的医生都会感叹，百草枯给了人后悔的时间，却不再给ta活着的机会。

百草枯抢救三要素

不过如果真的接触了百草枯就得等死吗？其实不然。在具有治疗百草枯中毒丰富经验的山东大学齐鲁医院里，得到及时抢救的百草枯患者，有大概一半以上的存活率。

说百草枯可怕，只是因为在致死剂量上，它比其他农药要小的多，同时又缺少特效解毒剂。但毕竟这也是农药中毒的其中一种，所以我们对于百草枯中毒后存活率的关注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

1.接触的有效剂量；

2.接触的时间；

3.能否得到有效治疗。

业内普遍认为，当摄入剂量小于20mg/公斤体重时，多数患者通过及时抢救能够完全恢复。超过这个剂量，只能自求多福了。所以当一个人如果接触毒物量比较少，并且接受了及时的抢救或自救，后续又得到了有效治疗，那么ta日后康复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当然，也有过1例口服近200ml救治成功的报道，这就只存在着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喝得有可能是假药。

发现百草枯中毒，普通人该怎么办

多数致死的病例是由于误服或意图自尽引起的，如果发现的及时，还是能提高一些患者的存活率的。家庭中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催吐：

当发现有人服用百草枯后，应立即让患者停止接触毒物，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催吐（如刺激喉咙或冲击胃部等动作）。

在这里吴医生要说一点，由于百草枯具有强烈的化学腐蚀性，据多数服药自尽的患者描述此物一入口后，整个的口腔、咽喉甚至食管都有强烈的灼烧感。很多人在这个阶段就会因为疼痛而停止继续服用，甚至引发呕吐，一部分人也因此而得以自救。

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患者将毒物吐干净，同时及时拨打120。经过急救或自救，待患者到医院后，再及时进行洗胃、对症治疗甚至是透析治疗，也会提升存活和治愈的几率。

百草枯水剂被禁售

农业部、工信部和国家质检总局在2012年就联合发布公告，对百草枯水剂采取限制性管理措施。自2014年7月1日起，撤销百草枯水剂登记和生产许可，停止生产百草枯水剂，并从2016年7月1日起停止在国内销售和使用。但仍然有一些不法商家在其他除草水剂里面添加百草枯成分，以达到盈利的目的，所以大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吴医生在早先的时候写过一篇关于百草枯的文章，在那时就有很多人为百草枯“鸣冤”。大家把质疑的方向都固定在为何因为有人喝它自杀就要禁掉呢？那马路上交通肇事岂不是要把汽车都禁掉？

其实这个问题我有两方面理解，一方面是百草枯中毒并不只是服药自杀一种途径，这还包括在生产作业中的农药沾染和生活中因保管不善的误服。另一方面是有机磷农药等其他品类效果也不差。因此我们何必要盯着一种连有效的解毒剂都没有的“两面派”呢？！

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吴医生也想对一些曾经在喝药自杀的事情上动过念头的人说一句：请不要通过极端的方式让自己蒙受身心的痛苦折磨，还让亲人背负生离死别的阴霾。

后记

最后再给大家讲个关于百草枯的真实报道。

在2005年有一则新闻，说有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喝了一瓶百草枯自杀，结果睡了一觉醒来啥事儿没有，后来才意识到喝的是假农药。本来十分气愤想去找商家理论，转念一想这被人家救了一命感谢还来不及呢，最后给农药店送了一个大大的锦旗。

所以大家总说假药害人，但这可能是极少数的被假药救命的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