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十字架》（连载十八）：致癌基因

《泣血的十字架》历经三年始成。作者以笔为刀，解剖医院的腠理、筋骨、内脏，深入到医院的“染色体”、“白衣”的“DNA”，借以诠释医学的本质，探求杏林的真谛。文中人物鲜活，描写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可谓杏林人的血泪篇。

第十八章  致癌基因

手机铃声响了，洞宾忙接通，只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了过来：“洞宾。”

洞宾马上问：“你是谁？”

“你忘了我啦？我是姗姗啊。”

“姗姗，是你呀。有事吗？”他原本在手机里储存着姗姗的号码，后来删了。

她沉吟半晌，说：“我有事找你，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现在你有空吗？”

姗姗竟会有事找他，他倒没想到，他原以为她无非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不承想她现在又“雁南飞”了。他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不理我啦？”

“我上午坐诊，你有事到门诊找我吧。你是个大明星，我怎么不理你呢？巴结都来不及！”

“我马上过去。”

“我等你。”说完，他挂了电话。他已将李姗姗从自己的记忆内存中抹掉了，没想到她竟会找上门来。

半小时后，李姗姗火急火燎地来到洞宾的诊室，坐了下来，眼光扫视着门口，那神秘的样子就好象地下党在接头。

他忍俊不禁，调侃道：“我是余则成？”

她莞尔一笑，倏忽敛起笑容，说：“我碰到麻烦了。”

“失恋了？”

她凑近他，顾不了羞涩，低声说：“我的右乳上长了个肿块，我害怕自己也得了乳腺癌，这该死的病会遗传吗？”

他凛然一惊，马上敛起脸上轻松的表情，答道：“癌会不会遗传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不过，你妈患了乳腺癌，你患癌的几率比普通人是要高些，这跟致癌基因有关。”他只好实话实说，一点都不打马虎眼。

她哭丧着脸，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他马上宽慰道：“别太担心。先检查一下。”

“要是真得了癌，我就不想活了。”

“姗姗，要振作起来，不管得了啥病，都得挺住，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他直觉她得癌的几率很大，故先给她打气。

“我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恶病，活着有啥意思？”

“要么请岳主任给你诊断一下，我给你体检太不方便了。”他下意识回避。

“你先给我检查一下吧。”

他不好意思再推托了，只好硬着头皮给她检查。她解下乳罩，露出右侧乳房。他不大利索地检查起来，确实触及到了一个比鸽蛋大点儿的肿块，活动度很差，恶性的可能性极大。他不想将自己的疑虑写在脸上，于是若无其事地说：“摄张钼靶片吧。”

“好。”

他开了申请单，眼下没其他病人，就陪她去放射科。

摄片报告高度提示乳腺癌，洞宾慌了，眼前这个姑娘虽然没跟他牵手，可他毕竟曾梦牵魂萦过，自然就多了一份担心。她从他慌乱的眼神中读出了自己情况不妙，差点哭了出来。他提议由岳主任会诊一下，她同意了。岳主任看了片后，初步诊断跟洞宾不谋而合。姗姗吓瘫了，他忙搀扶着，并要来了她父亲的号码，马上给他通话。半小时后，她的父母一起赶到医院，看到双亲，她霎时嚎啕大哭，妈紧抱着她，爸在一旁抹着眼泪。这打击对她真是太大啦。肿瘤外科的待住病人都已排到半个月以后，洞宾从中斡旋，姗姗及时住进了病房，没有耽搁治疗。

姗姗住院第二个晚上，轮到洞宾值班。那晚，病房里病人的病情比较稳定，他就坐在电脑前敲着病历。十点左右，她如灵蛇般潜到他的身旁，他吓了一跳。她怯生生地盯着他看，那哀怨的样子惹人爱怜。

他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好好休息？爸妈没陪你吗？”

“我没让他俩过来，想独个跟你聊聊。洞宾，谢谢你给我的帮助，我没看错人，你真是个棒小伙。我瞎了眼了，当初竟会拒绝你的求爱！”她发自内心地说。

“别提陈芝麻烂谷子了，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我俩没缘份才牵不了手。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渡过难关的。”

她非常感激地冲他咧嘴一笑，说：“我虽跟你联系不多，可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现在，你已经是我省医学界的一颗超新星了，前途无量啊。”她跟他套近乎。

“你怎么跟我讨论起我的前途来了？”

她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说：“我那阵子确实有了男朋友，可不久后我俩就分手了。”

他暗忖道：“她为何要跟我提这些，生怕我对她的治疗不上心？”

她困惑地盯着他看，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我们会竭尽全力为你治疗的。”

“你们已经制定了手术方案了吗？”

“手术方案得根据病灶的情况而定，现在我们还没完全制定好。”说完，他关切地盯着她的脸看，隐约发现她的脸颊上似乎还留着泪痕，不免怜悯起她来。

“我想保留乳房，可不可以？”

他摇了摇头，难为情地说：“乳房保不保留得住得看病灶情况。我理解你的迫切心情，到时能保留我们尽量保留；可是，就算全部切掉乳房也可以再造一个，现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啦。”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想保留乳房，不要再造的假货。”

她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因而在他的面前就直来直去，不再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掩面了。

他两手一摊，颇为难地说：“你倒给我们出难题了。”

“只要你们能保留得了乳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你一定得对我负责唷。”

“我们一定会在你的治疗和要求之间找到平衡点。”昨天刚听到自己得了癌症时，她呼天喊地、捶胸顿足，现在心情平和多了，情感的转换非常快捷，真不愧为演员。

“你是个优秀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小伙子。”

“谢谢你的夸奖。”

她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两眼发直，捧着头，大脑滴溜溜转，暗忖道：“这样一个女孩年纪轻轻却患了这种恶疾，真够倒霉的，但谁能肯定否极就不能泰来？！医生的使命迫使我必须竭尽全力去治疗她的病！看得出来，她非常信任我，对这样一个信任自己的人我必须要加倍付出。”

术后，姗姗很快就醒了。她一睁眼，就问：“洞宾呢？”

“他刚才来过，可你没醒过来，他就走了。”妈平静地答。

“手术的结果怎么样？”

“他说过，你的病属早期，以后会恢复得很不错。”

“他现在还在办公室吗？如果他还在，你就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没多久，妈跟洞宾一起走了进来。一看到他，她就象盼来了救星，两眼放光，忙招呼他过来。

他走近她的床前，笑吟吟地说：“你太幸运了。我们在术中没发现转移灶。”

“这么说，我的乳房保住了？”

“保住了，我真替你高兴。”

“谢谢你！你一定得替我谢谢岳主任。”

“我已经替你谢过啦。”

“你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我应该做的。”

“你没骗我吧？”她总觉得这一切就象是一场梦。

“我怎么会骗你呢？”

她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胸部，脸一下子飞红了。

“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说完，他走了出去。

妈笑眯眯地说：“你真是太幸运了。”

“出院后我得好好感谢一下洞宾，要不是他从中斡旋，我要到牛年马月才能住进院，到那时，说不定病就耽搁了。”

“这小伙子真不错，古道热肠。要是你能找这样的好小伙做男朋友，就是前世修来福气啦。”

“妈，你出院那阵子，他曾向我求过爱。”

“你没接受？”

“我当时拒绝了。”

“你真傻，这样的好小伙打灯笼都难找啊。”

“我伤害过他，他倒若无其事，还热心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了。”

“你刚醒过来，肯定很累，别胡思乱想了。”

姗姗确实感到全身疲惫不堪，只好噤口，可她的大脑却没停止思考。

洞宾走出病房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姗姗的乳房终于保住了，这是乳腺癌手术的最好结果。他一想起姗姗，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自她妈手术后的半年多时间里，他再没跟她联系过，而且还从电话簿里删掉了她的号码。不过，他倒一直在留意着她的行踪，对她参与拍摄的每一部电影、电视都非常热心去观看，对她的每个角色都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晚饭后，百无聊赖，蓦地想起了菲菲，眼前闪现着她那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菲菲跟他分手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一年里，他俩经常通电话。这俩人虽分手，可原先那份火热感情还没完全冷却。眼下，他一直跟菲菲微信联系。他躺在床上，给菲菲发了一条微信。一会儿后，她拨了他的电话，他忙接通，她那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洞宾，今天上班吧？”

“上班，忙着呐。今天接连做了几台手术。”

“都是哪些病人？”他刚想介绍姗姗，猛然刹车了，他移情别恋姗姗是菲菲跟他分手的导火线，他不好意思往菲菲的伤口里撒盐，忙岔开话题，介绍起其他的病人来。

听完他的介绍，菲菲由衷地赞叹道：“洞宾，你越来越有出息了，真替你高兴啊。”

“不管我怎么折腾，小媳妇熬成婆非得化几十年的时间，你懂的。”

“国内这机制确实成问题，我这儿出头容易多了。我的职业在国内连商场服务员都不如，没有一点尊严，可在这儿，大家都敬重我，报酬丰厚倒是其次。”

“你这么一夸，我都心动了，也想辞职跑到你那儿去捧个饭碗。”

“你不要过来。”

“你的口气怎么变啦？刚才还将自己的执业环境夸得天花乱坠呢。”

她沉吟半晌，淡淡地说：“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个干大事业的人，需要一个很好的平台。”

“难道你那边没有一个供我很好发展的平台吗？”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这儿不适合你，你的根在国内。别忘了，医院两大巨头秦院、张院都对你十分欣赏，你该珍惜啊。”

“秦院、张院确实力挺我，可是国内的机制明摆着对我们年轻人不利，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出头。”

“你别太心急。好好将自己这把锥子放在口袋里，你会有脱颖而出那一天的。”

他很纳闷菲菲为啥要阻止他去她那儿，她的想法倒很现实，她明白：洞宾这么个优秀的人才不管到哪儿都会成功的，何必要远涉重洋呢？她不愿意看到他整天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她最怕他跟她重续前缘，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实在没有跟他第二次牵手的激情与动力了。她最担心自己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跟他鸳梦重温，可处于感情空窗期的他眼下却将她当作寄托自己感情的对象了。这娇小的女子拼命将他拒之门外，坚决不让他走进她的心门。

“菲菲，看得出来，你不想跟我重新牵手。”

“你是白天鹅，不要再留恋我这只丑小鸭了。你完全会找得到你心仪的女子的。”

“你现在找到了男朋友了吗？”他只好转移话题。

“没有。”她回答得很干脆。

“你不打算找啦？”

“找对象不是捡树叶，得慢慢去寻啊。”

“这倒是。”

“你呢？”

“我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海外。”

“好好照顾自己！”

“你孤身一人，更要照顾好自己。菲菲，你在我心目中留下的印象美得象玫瑰花。”

她听了后，眼圈红红的，眼角噙着泪，她知道他是真诚的。她在心里暗暗替他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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