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十字架》（连载十五）：铭心刻骨

《泣血的十字架》历经三年始成。作者以笔为刀，解剖医院的腠理、筋骨、内脏，深入到医院的“染色体”、“白衣”的“DNA”，借以诠释医学的本质，探求杏林的真谛。文中人物鲜活，描写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可谓杏林人的血泪篇。

第十五章 铭心刻骨

上午，菲菲给一位叫李不凡的病人输液，在扎针时，那病人痛得呲牙咧嘴，顺手搧了她一耳光。

菲菲突遭打击，呆了一下，指责道：“你怎么打人？！”

李不凡非但不认错，反而恶声恶气地说：“打你怎么啦？谁叫你的手艺这么差劲，一个小护士，有什么资格向我嚎叫！”

她委屈地流出了眼泪。

李不凡欲伸手再揍她，刚路过病房门口的朱和平眼尖看到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格开了他的手，质问道：“你为啥打她？”

李不凡气呼呼地答：“她扎痛我了，扎针水平不咋的。”

朱和平板起脸说：“谁说扎针不痛的？你怕痛别来住院了！我们又没强迫你来！素质真低。”

李不凡气歪了脸，菲菲以为他要发作，忙一把拽开朱和平。

李不凡扬了扬眉，无奈地说：“朱医生，你趟什么浑水呢？”

朱和平怒气冲天：“我阻止你撒泼算什么趟浑水？你要撒泼到大街去，我们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医院！”

李不凡向他求饶：“朱医生，我服你了，你走吧。”

“你得向小郁道歉！”朱和平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医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动粗？”

菲菲忙打起圆场：“和平，我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我偏要修理一下这号人。”朱和平怒气难消，犟劲上来了。

此时，李不凡的妻子进来了，一看这架势，早唬得目瞪口呆。等她了解全过程后，马上赔着笑脸说：“朱医生，我这老头被病缠得脾气都变了，我们全家都治不了他，你就放他一码吧，我向你俩赔礼道歉。”

朱和平气哼哼地瞪了李不凡一眼，说：“我们医务人员可不是受气包，好欺负的。这次看在你老太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了。”

李不凡两眼望着天花板，泄气地说：“朱医生，我算服你了。无非打了那小护士一巴掌，你逞什么能呢？她是你的相好，是不是？”

“不管她是谁，你都无权掴她。”

李不凡的老太赔着笑脸将他俩送出病房。

在走廊上，菲菲充满感激地说：“和平，谢谢你给我出了口恶气。”

朱和平淡淡地答：“别谢，我只是路见不平。”

菲菲走进护理站，倚在椅背，生着闷气：“在病人的眼里，护士跟医生有着天壤之别，难怪人们贬称我们为小护士。忍吧，谁叫你选择护士的行业。”她想到这些天自己跟应洞宾之间磕磕碰碰，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夺眶而出。她不免嫌弃自己的职业了，洞宾虽跟自己拍拖，可骨子里却瞧不起她；更气人的是他见异思迁，恋上了那个骚戏子，竟瞒着她去幽会那狐狸精，说不定他俩已有一腿了。她伤了和平的心，可他却仗义帮她，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她为了应洞宾竟无视他，真是瞎了眼了，现在落得鸡飞蛋打，只好偷偷抹眼泪，自食其果了。这几个月，应、朱俩为了自己暗中较劲，双方谁都想压对方一头，应洞宾终占得上风。上至院长，下至本科员工，大都对应洞宾青眼有加，朱和平虽是住院总医师，却渐渐被边缘化了；而应洞宾呢，在他的面前昂着头，比雄鸡还高傲，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朱和平曾有过撂挑子的想法，可总觉得这样做太过意气用事，只好隐忍不发。应洞宾有灵气，手感好，虽入行不长，可做起手术来轻盈得如同钢琴家在弹奏。应洞宾这菜鸟竟成为众星捧月的主儿，他那个气愤啊，如同被人挖了祖坟似的，他似乎透视到了自己那被人压制，郁郁不得志的悲剧人生了。跟应洞宾争女朋友以失败告终，似乎昭示他将来注定被应洞宾全面压制，无法出人头地，这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他受不了应洞宾那咄咄逼人的进攻，心理防线已被冲得稀里哗啦。他曾想离开肿瘤科漂到其它的科室发展，可想到如此临阵脱逃会遭到别人的鄙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肿瘤科雌伏。应洞宾现在业务开展得风生水起，最近怀里还搂着他的梦中情人，他真是羡慕嫉妒恨啊！听说，院领导有意推荐应洞宾参加省十大杰出青年评选，这家伙已驶入人生的快车道了。

下班时，菲菲破天荒主动约应洞宾下馆子，他喜出望外，以为她回心转意，要向他投怀送抱了。他俩踩着点一起下班，彼此心照不宣地来到原来那个小饭馆。他卖力地点了几个她喜欢的小菜，抬头打量着她，只见她表情十分平和，眉头舒展，那爿诱人的上唇微微上翘着。他扬了扬眉，问：“要不晚上喝点红酒？”

她粲然一笑，点了点头。服务员端来了一瓶红酒，随后打开，给他俩各斟了半杯。不一会儿，热菜上来了。他轻快地晃着酒杯，情意绵绵地盯着她看。她被他瞧得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俩碰杯，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只见她两颊绯红，灿若桃花。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菲菲，你真美，美得使我馋涎欲滴。”

“我已不胜酒力，再不能喝了。”她求饶道。

“菲菲，让美酒将我们心里的不快全溶化吧。”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夹了一把可口的菜放在她面前的碗里。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张家长、李家短，气氛十分融洽，菲菲全没了平时的矜持拘谨，表现得落落大方，清新脱俗。

饭后，她提议道：“到你的寝室坐一下吧。”

他马上答应：“好啊。我那室友今晚凑巧没在，我们好好聊聊。”

他俩来到了他的宿舍，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我有几周没来这里了，这个避风港已显得有点陌生。”她走近他的床前，坐了下来。他瞟了她一眼，坐在她的旁边，紧挨着她。

她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个出色的小伙子，众星捧月的感觉特棒吧？”

他咧嘴一笑，调侃道：“你不会在取笑我吧？”

说完，他伸出手轻轻地挽着她的小蛮腰，她微微倚在他的肩膀上。他就象得了鼓励似的，趁机点吻了她，她没有抗拒。

他咬耳低语：“菲菲，你使我产生了非份之想。”

她回眸一笑。

他转身趁机紧搂着她，激吻起来，她迎合着他，他心旌荡漾，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床上，双手抚摩着她那红扑扑的脸颊。她两眼迷离，似乎非常享受他的爱抚。他的双手顺着她的颈部往下滑，滑倒了使他心悸不已的乳峰，她的全身扭曲得象麻花。他解开她的衣扣，她下意识地用手遮掩着自己的酥胸。他忘情地激吻着她那乳峰，她发出阵阵欢快的娇哼低吟。他的全身震颤着，阵阵心醉神迷的感觉在他的四肢百骸流转、震荡。

等到他俩平静下来后，她不敢正眼看他。刚才那令她耳热面赤的一幕已成为她不能承受之重。

他春心荡漾，情不自禁地说：“菲菲，你真是个可心的妙人儿。”

她嘟着嘴，表情异样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要使你对我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哪怕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还忘不了我。”

他充满疑惑地问：“怎么是最后一次呢？我们的好日子不是刚刚开始吗？”

菲菲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洞宾百思不得其解，觉得眼下太诡异、蹊跷了，忙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宾哥，实话告诉你，我已通过了Y国的语言及护理知识测试，准备到那里工作啦。”

“你要出国了？”

“嗯。”

他听了后，如五雷轰顶，气急败坏：“菲菲，你怎么不告我一声？你疯啦？你舍得离乡背井？”

“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摆在我面前只有华山一条路，我别无选择。”

“你这么狠心，就想逃离我？菲菲，在那个人地生疏的地方，你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我相信自己受得了。我了解过了，在Y国，护士非常受尊重，收入也不低，不象在我们这里，护士比路边的野草还低贱。我跟两个姐妹相约一道去，她们全都通过了。到那里后，我们不就成了一家人了？！”

“我们的国家对护士会重视起来的。”

“也许吧。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我这辈子很难享受到阳光雨露，只好远走天涯了。”

“我不相信你的解释，这不是你真心话，你就想逃避我，离我远远的。”

“我不想得过且过。你有所不知，当我们累得腰酸背痛，为病人无怨无悔地付出，可收获的却是白眼、冷脸，这日子怎么过呢？在一个得不到尊重的环境里工作，那滋味比死还难受。你是医生，可能不大明白我们心里的悲苦。”

“可这至多只算一部分原因。如果你找到了爱，你愿意狠心将这纯真的爱扼杀于摇篮之中吗？”

“我曾恼过你，可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爱是个复杂的情感，而现实更是充满变数，心中有爱，可有时在现实中长不出翠绿的叶子。我不否认爱你，可我们的爱情之树不幸生长在沙漠中，注定结不出硕果的。”

“看来你恨我恨到骨子里了。我知道我有劣根性，做事太自我，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可我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的。菲菲，请你相信我，我真的离不开你。”他信誓旦旦地向她表白起来，那一刻，他根本不象个大医生，倒象个小可怜。对他来说，能做到如此，近乎卑躬屈节了。

“人身上有些东西可以改，有些东西一辈子都改不了。”

“你瞧不起我？”

“没有。”

刚才如此颠鸾倒凤的一对，现在却要劳燕分飞了，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原以为她只不过生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内心肯定非常浅薄，可当他摘下有色眼镜后，才恍然发现她是个非常有内涵的知性女人。

“你不爱我啦？”

“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比我优秀百倍的姑娘的。”

他猛然紧抱着她，在她的脸上狂吻不止。她任他喷涌灼热的情感岩浆，如同一个局外人带着好奇心冷眼旁观眼前的火山爆发。情感的暴风骤雨过后，他凝视着她，带着颤音说：“菲菲，不管以前我曾怎样伤害过你，希望你不要放在身上！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你！你曾批评过我对美好的东西不知珍惜，我知道自己错了，恳求你留下来，我会毫不留情地挖掉身上那些可憎的劣根的！”

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使他心里发毛的淡定，此刻，他明白，要她回心转意已是徒劳了。他这才领教了她的倔强，那种倔强，远不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所能比拟得了的。

他泄气地说：“菲菲，你对我的成见比海深。”

“我对你没多大的成见，我不会隐瞒自己对你的喜欢。虽然你很优秀，可恰恰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使我觉得你高不可攀。我是痛下决心跟你分手的。另外，我对自己周围的环境也不是很满意，我不是一个很安分的人，我想挣扎一番，改变自己的命运。当初我俩压根儿就不该发展关系，我大错特错，现在我狠心跟你分开只不过是悬崖勒马。这些天你可能会有些失落，可用不了多久，你会找到意中人的。追求你的人，趋之若鹜，你千万可别让乱花迷了你的眼。”

他不由得张开双手，再一次紧抱着她。此刻，他才明白，他的怀里紧抱着的是个人精，是个将离他而去的人精，是个他无福结缘的人精。他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句：“我在暴殄天物啊！”

听到他的哀叹，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跟他再牵手下去，可最后，她还是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掐灭那点时隐时现的火苗。她太理智了，理智得有点让人觉得她非常冷酷无情。可她明白，自己必须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今天的动摇只能换来将来的不幸，她不能再铸成大错了。这些天，她对应洞宾有了清晰的认识，清晰到就好象她知道人如果没有呼吸就不能生存一样。在她看来，她和他的分手就是宿命。她象一个先知那样看清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她五味杂陈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孤身一人在外，更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生活嘛，意味着只要有一口气就要生生地活着。”说完，她泪流满面，用苦涩的眼泪送别了这段只开花，不结果的情史。

风吹来了，带来了一丝凉意。

当当网、淘宝网、亚马逊、京东均有售。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