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学科带头人 | 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的领跑逻辑

大师话协和急诊(标清)

始建于1983年的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下称协和急诊科），一直重任在肩——除了诊疗还要“布道”，因为1983年之前，全国没有一家医院设“急诊科”。首开先河的北京协和医院，没有借鉴，只能摸索。时至今日，走出一条示范性的急诊学科成长之路。

前不久，协和急诊科的学科带头人于学忠主任、朱华栋副主任接受健康界访谈，讲述协和急诊科引领全国急诊医学一路向前的历程和心路。

该科室诞生之初，因无可借鉴的模式，只能摸石头过河，难免走些弯路，因此，不少人评价，前三任主任执掌协和急诊科期间，可谓历经“磨难”。即便到于学忠接管初期，仍然有医护人员感受到“急诊科受歧视”的大环境，如其他科都有各种基金支持，唯独急诊科没有。

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主任 于学忠

如何转变这种状况？担任中华医学会急诊医学分会主任委员的于学忠教授开始琢磨这道考题。当时，他选择的突破口是以身作则，从改变自己做起。后来，他与搭档们潜心数载，探索琳琅满目的创新，带领协和急诊科突飞猛进，并于2016年占据复旦版最佳专科排行榜急诊医学全国第一名。

回望往事，于学忠将这些年的经验概括为“打铁还需自身硬，酒香也怕巷子深”。换言之，想方设法提高科室自身实力至关重要，必要的宣传也不可或缺。

厘清长和短

“其实，硬实力来自科室内涵建设，”朱华栋教授认为，内涵建设不仅包括医疗、教学、科研和管理，还有人员素质，科室最好先明确每个方面的优势和短板，再对症下药。

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副主任 朱华栋

首先在医疗水平上，“假如你得了病不知道看哪个科，那就去急诊吧。”于学忠一语道出急诊科的优势。对此，朱华栋持同样观点，认为急诊科大夫的知识面很宽，不过“深度不够”又是显见的弱势。怎样把优势做强、把弱势填平？他有自己的一些见解。

他认为，国内急诊科是特定历史环境下的特定产物，是适合中国国情多年摸索出的模式。因为现代医学的分科越来越细，心血管、呼吸、消化……可是，不少人身体有恙，往往不是单一病症，不适合马上转到专科病房，需要先留在急诊科诊治，这便需要急诊科提升实力，安排医护人员去各科室学习。只有这样，急诊科才能更满足病人之需。

至于急诊科怎样填平弱势，朱华栋的解决方案是，要多与院内优秀科室甚至医院层面协同，开展临床和基础相结合的深度研究，充分利用多学科合作优势，博采众长，掌握多种疾病的发病机制和诊疗方法。正因为如此，协和急诊科牵头成立中国急诊医学联盟，在联盟内部开展多项多中心临床研究，并得到全国急诊科同行的支持。

科研教学两不误

急诊科的临床之忙众所周知，但于学忠和朱华栋均坚持“科研不能落下”，否则学科将停滞不前。当然，他们同时指出，只有与临床结合的科研才更具价值。

健康界了解到，协和急诊科经过几年努力，至今获得国家和行业多项基金资助，科研能力与时俱进。比如，多个涉及心肺复苏的研究产品获得专利，其中几个产品在临床试验中表现出良好的效果，具备临床实用性。

业内人士知道，科研成果向临床转化的过程中，往往需要与第三方机构合作。目前，协和急诊科研发的部分产品，因创新性和实用性较高，赢得国内外几家公司的青睐。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协和医院属于教学医院，每个科室除了开展临床和科研，还要承担教学任务。现阶段，协和急诊科每年培养研究生4~6人，每年招收急诊住院医师10余人，进修医师30余人。

自2002年起，该科室还承担协和医学院8年制本科生急诊医学教学任务，2004年起承担北京市

急诊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任务，2007年起主办每年一届的“北京协和急诊医学国际高峰论坛”。另外，还编写多部急诊教材。

迈向精细化管理

建科之初，协和急诊科只有邵孝鉷和周玉淑两名急诊医生。时下，医务人员数量早已今非昔比——近200多人。如何管理如此庞大的科室？于学忠的理念是，要将粗放式管理向精细化管理转变。问题来了，何为精细化管理？又该如何转变？

几年前，由于异常繁忙的原因，协和急诊科的日常运营管理相对松懈，无论是物品使用还是人力调配，都缺乏详细规划，无形中造成一些医疗资源的浪费。可是，急诊科的资源偏偏更紧缺和宝贵，提高急诊科运转效率的命题摆在于学忠的案头，精细化管理的思考由此开启。

随之而来的实践中，协和急诊科给每一项诊疗措施制定相应的标准化流程（SOP），包括深静脉穿刺、CRRT、气道建立、机械通气、病历书写与管理、物品领用等，并要求全体医务人员按照既定流程操作，注重每一个细节。如此这般，既可以保证治疗规范，避免风险，还有助于医务人员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减少不必要的浪费，提高工作效率。

“对于精细化理念，不光管理者要有，急诊科的每个员工都应该有。因为每个人都是急诊科的主人，应有主人翁意识，每个人都要尽职尽责，只是这种意识的培养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积累。针对多次不遵守规章制度者，我们也有相应的惩罚。”朱华栋同样觉得精细化管理势在必行。

严把人才培养关

医疗领域有个共识，急诊科是医护成长最快的科室，协和急诊科更是如此。其实，这跟该科室的严格要求息息相关。首先，能进入北京协和医院工作的人就已出类拔萃，而想要最终留在急诊科，还得过五关斩六将。

面对优中选优的“潜力股”，协和急诊科主动扛起为他们博取“美好前景”的重任，结合每个人的特点制定成长计划，使其连续接受专业培训，完成临床和科研等方面的训练，再逐步引导其从事科研和教学，到一定年资后，接着鼓励其独自承担某个感兴趣的亚专业，如中毒、感染、复苏、危重病、超声等，锻炼他们的临床和科研思维。

此外，协和急诊科还尽可能给年轻人才创造各种学习机会，如参加北京协和医院独创的“百人计划”和“强化百人计划”，以及与建立友好关系的国外医院急诊科进行交换培养等，通过多条渠道为年轻医生争取出国机会，拓展其视野。结果表明，此举能促使科内一些旧的落后观念迅速改变。

同时，协和急诊科内部也设立多个奖项——单项、专项和综合，奖励每年的优秀员工。当然，也同步设立了惩罚机制，唯有奖罚分明，才能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重视软实力

相比硬实力，于学忠认为提升软实力离不开塑造合适的科室文化、开展必要的宣传，二者同样重要。在他看来，有效的宣传可以促进医患关系和谐，让医务人员更好地服务民众，因为相互理解和信任是成功救治病人的重要保障，也是推动医学进步的要件。

“当然，仅宣传医生是不够的，还应当宣传整个行业，要让政府、老百姓更了解急诊是干什么的，怎么干的，能为老百姓的健康解决什么问题，需要大家提供哪些协助。比如，让老百姓知道我们有严格的病情分级，也有人道主义，从而理解我们的工作，增加对我们的信任，缓解紧张的医患关系。”于学忠强调宣传的重要性和侧重点。

当提到科室文化时，朱华栋告诉健康界，协和急诊科一直秉承“严谨、求精、勤奋、奉献”的协和精神。“科室所有人的心很齐，对任何有损急诊科形象、协和形象的行为零容忍，或许这也是大家认可协和的原因之一。”朱华栋觉得，团队文化换来了显而易见的效果。

多年前抢救成功的一个病人，让朱华栋印象深刻。这位病人从农村辗转来到北京协和医院时已濒临死亡，但朱华栋与数位医生一起努力将其救治成功，病人及家属非常感激，出院返家后又专门来到协和急诊科，带来一袋小米跪求大夫们收下。在朱华栋眼里，这份“礼”真是礼轻情意重，饱含患者对医生最真诚的信任，也是科室文化赢得善意结果的表现。

亟待提高标准化和规范化

在谈及急诊科整体发展时，朱华栋称“前途很好”。目前国内急诊学科的广度和深度均已赶上甚至逐步超过国外，不过，在标准化和规范化方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同样，急诊人才培养也需要继续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

此外，由于风险高、待遇偏低等瓶颈，很多人依然不愿意从事急诊工作，甚至部分人只是把急诊当做跳板，如果出现更好的机会就选择其他科室。再者，国内一些二级医院、基层医疗机构，以及一些偏远地区的急诊科，诊疗水平还比较落后，需要北京协和医院等大型医疗机构采用组建联盟的形式，帮助他们提高急诊能力，逐步缩小彼此之间的差距。

(备注：文中第三、第四张图由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提供，在此表示感谢，其他图片均取材自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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