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医生薪酬阳光法案利与弊

美国《医生薪酬阳光法案》的初衷是让医生和企业之间的关系在阳光下进行，但是阳光能带来温暖也会产生灼痛。法案提倡的公开透明，有助于规范医疗市场、建立公平的行业标准、降低总体医疗费用，但也会对医生与医疗企业的正常交流和合作产生不利影响。

奥巴马《病人保护和平价医疗法案》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就是《医生薪酬阳光法案》(The Physician Payment Sunshine Act)，于今年8月正式生效，核心是围绕着透明度和公开披露展开。法案要求制药公司、医疗器械公司、生物科技公司、医疗用品制造商以及集团采购公司（GPO)必须开始收集支付给执业医生或教学医院的酬劳信息，并于2014年3月向美国联邦医疗保险与医疗救助服务中心（Centerfor Medicare and Medicaid Services，CMS）上报医生名单和相关酬劳数据，同时向公众公开所有上报信息。

信息披露：所有酬劳信息全部上报

阳光法案规定需要披露的酬劳信息范围很广，包括现金、现金等值物、礼物或服务、股票、股票期权、股息或任何形式的所有权及各种付款等；支付方式包括顾问费、礼金、礼品、娱乐、科研教育基金、专利技术转让费、演讲费及研究拨款等。阳光法案的最终条款还力图关闭几乎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例如医生的直系亲属所拥有的与上述企业相关的任何物业和投资股权也必须上报。因此，无论是合法还是非法的，阳光法案将凡是可以实现价值转换的酬劳方式都囊括进去了，只有少数不需要上报的款项包括产品样品、购买设备前的短期贷款、折扣、患者使用的教育材料、公开交易共同基金的红利等。

影响：企业无所谓，医生需谨慎

新出台的《医生薪酬阳光法案》对医生们带来的影响可以说是复杂的。从表面上看阳光法案的执行似乎对执业医生不会造成负面的影响：一方面，从企业角度上来讲，企业将医生的名单及所支付的酬劳信息公布于众可以是个自然的过程，而且之前美国许多州政府都有类似的规定和要求，部分州也已执行多年。因此，企业并没有动力去主动隐瞒实情，相反，企业如果有意或无意地不遵从阳光法案而不将这些信息透明化，则会招致罚款，最高罚金可达1百万美金；另一方面，对于医生来说，医生与企业建立关系所获得酬劳本身不会给医生带来压力，但医生们必须慎重考虑对于有可能公开的信息自己是否能够接受，或者愿意被大众消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点。

利：提倡公开透明，有利于降低整体医疗费用

从理论上讲，《医生薪酬阳光法案》提倡公开透明，让企业，医生，患者，媒体和普通大众之间保持信息一致，有利于建立起公平行业市场标准。比如，企业支付给医生的咨询费是否合理？企业间是否存在为争夺少数备受推崇的医学专家的无良竞争？企业是否为这些医学专家投资过多？医疗机构是否应该审核医生们参加企业赞助活动的质量和数量，以维护与其匹配的医学地位和影响力？医生们是否因为与企业的利益关系而导致在临床治疗选择上有失客观性和公正性等等。许多的学术研究一再表明，医生给出疗效好坏的推荐会在他们接受企业赞助后存有偏见，其实阳光法案的真正目的是让企业在医生身上的投资行为皂白天下，联邦政府能够监测这些行为是否对企业生产的药品，器械等产品的用量有直接的促进作用，而对于医生，至少在往后的行医过程中先得考虑和平衡接受企业各种名目资助的利弊，三思而后行。许多业内人士认为，阳光法案的推行，有利于减少整体的医疗费用，至少阳光法案的初衷是为此而设定的。而且，对于一些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企业利用赞助方式贿赂医生的犯罪行为，自然也就没法暴露在阳光下，法案的实施可将犯罪概率减到最低，起到一定的警示和督促作用。

弊：破坏医生与医药企业的正常交流和工作

再来看看阳光法案可能存在的问题。法案影响最大的应该是那些从制药企业和医疗器械公司手头得到可观金钱好处的医生专家们，他们亦或通过专利技术转让获得大量收入，亦或通过医学董事顾问身份参股企业，为企业出谋划策从而获得丰厚的经济回报。医生与企业之间的这种联系互动，在很多情况下是关于临床试验与研究，目的在于促进科研的发展，最终的受惠者应该是患者。设想一下临床科研工作的监督指导，学术会议，研究刊物的发表，学术顾问委员的专业把关等，这些行业内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有哪项活动离得开企业的资助？另外，医学教育也可能受到很大的影响，虽然阳光法案并不排斥给医学继续再教育（CME)的讲师酬金，但因为医生总体上而言是个保守的群体，专家也许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与企业的名字及他们支付的酬劳直接对接起来，以免给公众留下一个歪曲的印象。如果他们因过于担心接受企业的利益所带来的后果，就有可能停止与企业发生任何关系，阳光法案就有可能会扼杀所有这些重要的联系互动。就像医生们的多方反馈，其实上述的这些互动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来讲是行业内正常的运作和交流，但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愿意将自己在企业中的活动轨迹如自己在企业中所占有的股份公布于世，让大众随时可以查寻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好比每个人纳多少税并不愿意公开是一样的道理。最后，让我们面对一下现实，阳光法案明确规定给医生个人和教学医院10美元以上或全年总额超过100美元的酬金企业都须上报，美国有80多万的执业医生，几百家相关联的企业目前被要求披露医生的薪酬数据，这会是个多么庞大的数据库？数据库的建立，保持和维护，由谁来负责信息的准确性，运营成本有谁来承担？

毫无疑问，阳光法案的实施给医生们浇了一瓢凉水。如今，如果医生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联邦的公众信息平台上，就必须拒绝一切来自企业的与钱相关的活动，而且，为防患于未然，医生一旦与企业之间建立了某种经济利益关系，就最好先给患者做好解释工作，以免在后续的工作中产生误会和不必要的纠纷。对于部分患者来说，他们也许无所谓医生与企业之间是否存在着经济利益关系。然而，相当一部分患者还是会非常介意这种利益关系会直接影响到医生临床治疗选择的公平性，外加媒体的宣传，解读个别医生谋财害命的惊天故事会让整个医生群体不堪重负，声誉倒地。

法案实施的直接结果就是让医生们重新选择他们在行医之外与企业发生的有可能转换成金钱关系的各类活动，因为这将直接影响到医生们未来的声誉及工作。这样的法案无疑会改变医生当前的行医格局，对医生与整个行业的合作关系也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留下的问题是：医生们参与行业活动的程度，这个底线和平衡点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