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捷：议美国医院服务价格透明化

5月8日，美国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CMS）公布了2011年700万出院病人住院期间按照前瞻性支付系统(Inpatient Prospective Payment System，IPPS)规定下最常见的100种医疗服务和手术的全额收费帐单，这些数据来自306个城市共3，337家医院的163，065个单独收费记录。CMS此番价格的公布是奥巴马医改中最具争议的一项变革，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公众反映的焦点问题是价格的不均等，即美国不同地区的医院甚至同处一座城市的医院在医疗服务和手术收费上相差甚远，有些相同服务项目收费可差10倍以上。

虽然以往CMS也做过无数的努力，迫使医院公开服务价格，但在医疗行业，医院一贯共守的原则就是对公众保持高度的价格机密。联邦政府的这次突破，让许多医院措手不及甚至耿耿于怀，因为谁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医院名列收费服务价格之榜首。许多媒体趁机蜂拥而上，除了大规模报道之外，更是不失时机地介绍了诸多的网上工具，让患者利用这些工具计算比较不同州，城市及医院的服务价格。而美国的大型保险公司也积极跟进，如健康保险业巨头联合医疗保险公司（United Healthcare）及时宣布了在网上用my Healthcare成本估算工具为所有雇主资助健康计划的人员服务，这个在线和手机应用计算器能帮助客户比较来自165个地区450种医疗服务和手术的质量和价格，让用户计算自己的保险成本以及需要自费的部分。

实质上，CMS公布的价格数据只是冰山一角，众所周知，美国医院真正的服务价格是由各家医院与保险公司分别谈判而最终定价的，这些数据才是医院的最高机密，也是医院竞争的核心所在，以往没有任何一家医院会拿这些数据做文章。然而，联邦政府价格透明化的推动在市场上掀起了巨大波澜，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对政府的这次行动反映尤为迅速，并把价格透明化的举动进一步推向高潮，向公众敞开了医院服务价格的秘密。

Miami Beach's Mount Sinai医学中心的首席执行官Steve Sonenreich日前在公开场合高调宣布了该医院将把它真正的医疗服务价格全部公布于众，准备将医院和蓝十字、蓝盾、信诺等保险公司签订的合同价格都公布出来。在电台采访他的时候，Steve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挑战同一社区的其它医院系统也行动起来，共同分享价格信息，迎接公平竞争。有七家附属医院的南佛罗里达州Baptist Health的首席执行官Brian Keeley在接受采访时明确表明他不接受价格透明化的挑战，虽然他明白，整个医疗行业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从上述的案例中不难看出，Mount Sinai医学中心如果按Steve的倡议坚持服务价格透明，必将对社会产生一个正面的影响，因为医疗改革正促使保险付费的结构发生改变，而价格是影响患者做出医疗决策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在奥巴马医改的强力推动下，医院因为种种原因都在承受着巨大的财务压力，这些原因包括联邦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Medicare&Medicaid）支付的消减，病人数量减少，新增需覆盖的大量无保险人群，慈善医疗以及坏账的比例增加等。而美国的医疗集团，无论是营利性质还是非营利性质，其经营本质都是利润驱使。在价格相对透明的环境下，如果患者能够“货比三家”，利用公开的价格数据来比较和选择医院的服务，无疑对传统的医院经营模式是个很大的冲击。在比较价格之后，患者很自然地会思考，那些名气响当当的医院，他们的服务就一定比其它医院要好吗？是否选择去那些没什么名气的医院，以较少的花费却能获得同样的服务呢？...答案也许是多重的，名牌医院的光环也许就此会有所减弱。理论上来讲，患者和医院都有权了解价格信息，因为如果患者一方被蒙蔽了，在趋利的大前提下，医院会有多大的动力在改善医疗质量的同时又降低医疗成本呢？传统上医疗服务价格的保密性从来就是一个不可攻克的堡垒，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刚刚开始。

就像人们购买普通商品，货比三家是极为正常的消费行为，然而这种行为引入到医疗行业却不见得奏效，原因是由医疗行业的支付特点造成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有医疗保险计划的患者去做一次核磁共振（MRI)，对他来讲，他的保险计划只要求他一次性支付固定的共付金额（co-pay)$150，剩下的费用全有保险公司来支付，那么，这名患者就没有积极性去关心哪家医院做核磁共振性价比最好，是需要花1000美金还是3000美金，因为从他自己口袋里掏出的钱是一样多的。而如果保险计划的设计从共付（co-pay）往共同保险支付（co-insurance)上转移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就上述的例子，可由一次性共付$150改成患者分摊20%的核磁共振花费，这样的话，$1000和$3000的20%，分别是200美金和600美金，患者分摊部分的差异性立马就显露无遗了，在这种情况下，患者才有积极性去关注整体治疗服务的价格。

许多人都认为，服务价格的透明化虽然对整个医疗行业有促进作用，但它不是灵丹妙药。相对来说，医疗服务质量的透明化意义才更深远，即使价格便宜，一个糟糕的服务结果必然导致患者更谨慎地选择医院和服务，同时也反过来促使医院和医生更好地提高医疗质量。医疗服务质量和价格是相辅相成的，这种价格的公开透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必须和质量参数等相结合，才能给患者一个立体全面的资讯。有经验的患者会综合各方面的数据来做一个全面的分析判断，而不会仅仅依据简单的价格数据做出轻易的判断和选择。

综上所述，这一来自联邦政府价格透明的举动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医院在经历了最初的震动和恐惧之后，必须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来应对，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有更多的医院会效仿迈阿密Mount Sinai医学中心的做法，将合同价格彻底公开，叫板他们的竞争对手，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有服务质量做保证。在以往只公开医疗质量数据的前提下，再加入一层价格信息，终将促使更多的医疗机构对类似的医疗服务或者手术收取合理的费用。这个过程可能会遭受医院的普遍抵制而显得漫长，但奥巴马医改还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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