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 | 蔡力行:不惧挑战 身体力行

2023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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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协和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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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多向别人学习,要虚心不要高傲,除了从书本上学以外,还要到一些有特点的地方进修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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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传

蔡力行,著名外科学专家,北京协和医院基本外科教授、主任医师。江苏崇明县人。1937年4月出生于上海,1964年毕业于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学制八年,后分配至北京协和医院工作。1987—1989年,先赴美国Loma Lida 大学作为交换学者进修临床外科,后在Rochester 医院胃肠中心进行胰腺内分泌功能的研究。

具有扎实的基础理论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善于解决基本外科疑难重症,处理复杂的大型手术和急诊手术,尤其擅长胰腺外科,对胰腺内外分泌肿瘤有深入研究,对胰腺癌的早期诊断、手术操作和围手术期处理形成一套完整经验。在国内首先提出利用选择性动脉造影判断壶腹周围癌的可切除性,提高了手术切除率,降低了死亡率。在国内首先对胰腺癌进行介入治疗,圆满完成国家“九五”攻关计划的研究课题“胰腺癌介入治疗的应用研究”,为胰腺癌的临床治疗提供了新的途径,至今在临床中广泛应用。2016年获北京协和医院“杰出贡献奖”。

精彩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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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节选

战火中艰难求学

董琳(以下简称“董”):老师,请您介绍一下自己。

蔡力行(以下简称“蔡”):我叫蔡力行,1937年4月出生在上海。我妈妈是医生,爸爸在电报局工作。我出生一百天的时候,家里为了给我庆祝,蒸了一个大糕,糕还在锅上蒸着呢,日本人打进了上海,家里人抱着我就开始逃难,去过很多地方。我还有一个弟弟,小我9岁,他是在逃难路上坐船经过长江三峡时,在船上出生的,还挺惊险的。直到1948年,我们一家跟着爸爸来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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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北京女十二中(原贝满女中)初三班级合影,二排左三为蔡力行

董:小时候社会动荡,您是怎么读书的,在哪儿上的学?

蔡:我小时候上学很早。因为妈妈是医生,工作很忙,我的姑姑是老师,我3岁就跟着她上教室了,可是我没好好上过正经的小学,到了北京以后也是这儿转、那儿转,没有固定下来,先在电报局的职工小学里上了一段,后来又到东城区的象鼻子中坑小学[1]上了一段。到五年级的时候,我比别人大一岁,后来就直接考了贝满女中[2],正经地上了中学。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功课不好,但是因为上的是女中,独立性比较强,不觉得自己是个女的要被照顾。那时父母都不管我学习,考大学、报志愿也没人管。当时我想两个方向不考,一个不考文、一个不考医,我喜欢学农。第一志愿就报了北大生物系,第二志愿报了南开生物系,后面三个学校都报的农业、园林专业。后来一发榜,考上北大,也挺高兴,就这样上了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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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中国医科大学第一届全体女生合影,后排右二为蔡力行

上了北大以后,我没有别的兴趣,就是念书。等到大学三年级结束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就突然被留下了,说协和医学院要招你们,不过要学八年。我当时已经不是团员了,可是对听党的话是根深蒂固的,党说上哪儿就上哪儿,党让我去学医,二话没说那就学吧,就来到了协和。

学医之路艰苦卓绝

董:您当时是怎么改变自己的观念喜欢上学医的?

蔡:到协和来就是学习、就是念书来了,外头什么事都不管。那时大家很少出学校,有一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同学戴个棉帽子、穿个棉大衣,捂得非常严就出去了,出去一看人家外面都穿裙子了,所以我们那时对外面事情一点儿都不了解,就能到这种程度。

有几次考试让我印象深刻,考得很绝。一次是生理学考试,当时是先抽题,抽到哪题你先准备,像答卷子一样,然后一个一个叫进考场提问。当时主考官是赵以炳[3]教授,我们都叫先生。我那道题正好是考胰腺的功能,因为老师没上课也没人讲,就是自己看书,我前面三个人抽到这道题的都不及格。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不知道答的对不对”,赵先生就说了句“你按你准备的答吧”。我就答了,答完一点错都没有,就是内分泌功能、外分泌功能,内分泌引流胰液有多少等等。当时满分是5分,他给了我4分。周围的老师表情都很诧异,怎么一点错没有,给4分啊?赵先生说,因为是经过提醒才答的,提醒按准备的答,这就扣了1分。我觉得很冤,回去就大哭一场。

有一次在医大的组织学考试,考的是动脉。人的动脉有三类:大动脉、中动脉、小动脉,组织结构是不同的。考试时老师给了一张片子,问是哪一类动脉,我们一看不认得,好像也不是大动脉、也不是中动脉、也不是小动脉,有的人就随便说了一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没答,结果没答的对了,因为这是狗动脉。狗的动脉不分大、中、小,所以不答的就对了,答的倒扣5分。

还比如说,解剖学张鋆[4]先生考试,他的考试怎么考呢?拿一条骨头,股骨或者胫腓骨,上头有好多小窟窿,就是血管、神经从外头进去,他在那个很小的针尖那么大的窟窿上,插一个个小牙签,牙签上写一个号,3号、4号、5号、6号……让你回答3号是哪根血管、神经从这儿进去的?5号又是哪根?考得非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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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蔡力行所在的中国医科大学第一届毕业生合影

协和大医影响至深

董:您在当医学生的时候,还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

蔡:大学六年级在儿科实习的时候,周华康教授对我们特别好,那时候我们没有一个固定念书的地方,他就把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大会议室让给我们几个同学念书。当时儿科有一个5岁的小病人,认为是肾癌准备做手术了,正好赶上“三八节”人家都放假了,我就去周华康教授那看书,翻了一本《儿科学》,看着看着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像肾癌,像先天性总胆管囊肿,各方面都像,我就按这个诊断写的病历。结果做手术的时候真的就是先天性总胆管囊肿。后来周华康主任问我:“谁告诉你的是胆总管囊肿啊?”我说:“您那本书告诉我的。”我就给他翻到书上那个地方。他也没夸我,但是我自己心里挺高兴的,我觉得念书还真有用。一个是要多学、多看书、多参考。另外一个,要自己多动脑子,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妇产科实习的时候,有一件事情印象深刻。因为我老在病房,所以我接的孩子特别多,三个月时间人家接两三个,我接了10个,后来上农村“四清”[5]的时候,有一个农村妇女生孩子,找不着接生婆,他们就说蔡力行你去,你接得最多,后来我真给人接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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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蔡力行(右一)参加第一届胰腺外科会议时在林巧稚像前留影

董:协和还有哪些让您印象特别深刻的老前辈?

蔡:我们外科有三大家,曾宪九、吴蔚然和费立明,他们仨每次都一起来查房。曾主任很谦虚,很严谨,也很平易近人。记得我当总值班的时候,有天中午,我从六楼二会诊出来,就碰见了也晚下班的曾主任,他听说我会诊的病人诊断不是很清楚,“走,我跟你看看去!”二话没说陪我回到六楼二,他不是说马上就告诉你怎么办,而是先看看病人,然后看病历,最后帮我解决了问题。他很愿意帮助别人,真诚地帮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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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宪九教授在问诊患者

我跟曾主任一起做胰岛细胞瘤,有次他让我写篇论文,关于怎么处理胰岛细胞瘤的过程。因为稿子要得比较急,我不可能写这么快,他就亲自写了。写完给我看,有一半的内容写得比较深奥,我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我就拿铅笔在那块改,说我看不太懂。第二天再拿给我看的时候,那部分整个没有了。我问他怎么都没有了?他说,你跟我一起做的你都看不懂,别人看得懂吗?我写它干吗?虽然我当时只是个主治医,他也这么重视我的意见,我真的很感动。

曾主任对人相当好,他得病期间,我代表他去厦门开第一届胰腺外科会议,我把做的那些幻灯拿给他看,他就一个一个给我改,看的过程中,黄萃庭[6]正好来看他,就说我“主任病得这么重,你还来麻烦他”。说得很重,主任连忙说“不是不是,是我让她来的”。曾主任就是什么都替别人想。在他病重的过程中,有一个病人该来复查没来,他还写信催病人来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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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宪九教授与外科同事们合影,左二为蔡力行

每礼拜全科大查房,曾主任基本都来。办公室里头,人多到站不下,我记得我那会儿也够淘气的,没地方站我就跑到桌子上头的那个窗台上坐着听。讨论完了以后就上病房查房,他能解决很多问题,每次查房收获都很大。

我们那会儿做动脉灌注[7],就跟现在做介入差不多,动脉灌注需要压力,可是又没有泵,曾主任就在房顶挂个挂钩,把瓶子拉上去吊在挂钩上,这就有压力了,就靠这个压力来往动脉里输液,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我们在内科实习的时候,都是两个导师,我的导师是方圻和戴玉华。毕业后我们去江西干校待了一段时间,当时方圻大夫也在。那会儿热得不得了,男的不管老少都光膀子干活,方大夫老穿着一个衬衫,我们说别穿了,但是他不让脱,后来我们发现,他因为挑重担,肩膀上磨出很大一个大水泡,他怕人家看见,就不肯脱衣服。还有一件事,我们在那儿吃是要交饭钱的,当地人请方大夫去会诊,是管饭的,会诊完了回来以后食堂会退钱的,一个礼拜不在,伙食费要退给他,但是他不要。他说,我在外头吃饭没花钱,为什么要退我这个钱。我们看在眼里,觉得方大夫特别正。

女外科大夫的从医之路

董:您当时为什么选外科?

蔡:我比较喜欢外科。人家说我手比较巧,我经常揪一根短头发就能在手上打扣,所以我扣打得也比较好。急诊室做手术比较多,不值班也可以上台,我当然愿意上台了,能上台就是好事。实习的时候我和任玉珠老师住十九楼斜对门,她值急诊班的时候,一有手术准叫我,所以我清创缝合缝得很好,邮票植皮[8]、点状植皮[9]我全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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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蔡力行(右)与管珩在手术中

有一次,汤兰芳大夫带我做一个较大的皮脂腺囊肿,在屁股这儿,我们俩正做呢,吴蔚然大夫正好路过,他看了说“这囊肿一会儿肯定会破。” 皮脂腺囊肿是要把皮剥下来的,因为张力很大,而且离皮特别薄,剥离时特别容易破。我主刀,汤大夫在旁边帮我,我说“咱别破啊”,我们俩就真的没破,完整地给拿下来了。所以可能正是这些小的地方,让他们看着我还可以吧,我就被留在了外科。

董:您到了协和医院以后接受了哪些比较严格的训练?

蔡:我觉得老师的身体力行对我影响很大,老师们很严格,没有人做过损害病人利益的事情,所以我们耳濡目染,就会全心全意对待病人。

我当住院医生第一个半年轮转的是骨科,收了一个气性坏疽[10]的病人,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在农村开矿的时候被炸药炸伤了。来的时候小肚子以下到大腿全是伤口,那很厉害的。收住院以后骨科准备做胯关节离断的手术。可是我认为做手术解决不了他伤口感染的问题,气性坏疽解决不了,感染一进入腹腔,没准还是活不了。不做手术怎么办呢?也有办法,就是天天换药,拿双氧水冲。我就主动承担起每天换药的工作,但是这一换药,三个月都别想上手术。因为要保护其他病人,接触气性坏疽期间,是不许进手术室的。那也没问题,我都没考虑自己,就真的守了他三个月,一天到晚双氧水冲着,底下接着的水还得倒。后来病人的两条腿都保住了,肚子也长好了,双腿走着出去的。后来这个病人专门回来看我,送了我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毛主席纪念章,我挺高兴的。有人问我,你亏不亏啊,三个月上不了手术。我不觉得亏,我觉得很好,这是我很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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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左二)在病人床旁

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病人,在别的医院诊断为胰腺癌,已经进了危重病房。他的家人就挂了我的号,我没有轻易下诊断,就分析他的病历,比如说病程、发作时间、化验指数等等,我不着急,要把病历看明白。综合全部信息,我一分析觉得他不像胰腺癌,就让他回去按照胰腺炎治疗,后来完全好了。这种病人不止一个,对病人来说得到了正确的救治,还是很不错的。

董:您觉得作为外科女大夫,有哪些优势或者劣势呢?

蔡:优势好像没有,可能会有人看不起你,觉得外科女大夫不行,可是我不管这些,在医院里都一样。

但也有例外,有一次外院做了个胰腺大肿瘤手术,术中大出血,门静脉被切断,他们以弃血、换血等待协和救援。医院派我去了,我进入他们手术室时,他们两个外科医生大声地说“怎么是个女的呀!”看不起的感觉。我进去一看,门静脉两端相距5-6公分,马上让他们绞了一截输液瓶上的无菌塑料管,拿线一接,先把血管通了,再做手术。这个手术从下午1点做到了晚上11点多,最后病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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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女教授合影,从左至右分别为管珩、任玉珠、蔡力行

协和精神薪火相传

董:在协和工作这么多年,您觉得协和的特点是什么?

蔡:我没有在别的医院工作过,从病人的反映来看,协和的医生对病人还是很负责任的。

董:协和对医生的培养很严格,您觉得这个“严”字体现在哪些方面?

蔡:我觉得这个“严”主要体现在对疾病的态度,从诊断到治疗、随诊,一直到病人完全康复,在这方面是比较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对外表、行为方面要求也很严格,让病人一看这个医生的样子不是吊儿郎当的,就会信任你,一旦信任了,治疗各方面就会有配合,心态好了有的病自己就会好,因为本身的免疫力就会增强。所以这个严格对自己、对病人都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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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蔡力行(站)与同事讨论病历书写的重要性

董:您在对待学生的时候,是怎么体现严格的呢?

蔡:一般的查房,哪怕他说错了,我很少在病人面前去指责他,但是下来我肯定会说你应该怎样,哪里不正确。曾经有一个学生,总是丢三落四,我就替他订了一个小本儿,给他一支笔,让他记下来。一方面我会对他们严格要求,一方面我也会想办法帮他们怎么改正那些毛病。我管病房的时候,来了一个男护士,有人跟我说这孩子特别调皮、不听话。后来我看这孩子也不错,我就交给他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比如换引流瓶、记录时间等等,有时候中午都不能休息,他觉得我很重视他、相信他,所以他做得很好。等他从我们病房转了三个月以后,就变成挺好的一个孩子。所以我一方面严,一方面也帮助别人。

我认为对学生要给他们支持,不是说什么都管着,压着人家。而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带学生、教学生。我的学生,他们的第一次Whipple[11]手术都是我带着他们做的。培养学生就是为了病人,这是很明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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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教授(一排左四)和赵玉沛教授(一排左二)与基本外科及其他科室同事合影

董:协和很好的传统就是传承,您对学生的很多做法是不是也传承自您的老师?

蔡:对,虽然曾主任没教过我说你要怎么样,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是这么做的,我又很尊重他,所以我会真心去学习他的一些东西,潜移默化地跟着他走。

董:在临床医疗当中,很多工作涉及到多学科的合作,您对于这种多科协作有什么看法?

蔡:多科协作不是新发明的,曾主任在的时候就有,他当时跟消化内科陈敏章、病理科刘彤华,B超科(现超声医学科)张缙熙等,每个礼拜组织一次会诊,就是现在多科协作的雏形,我们当时也去听。病人是一个整体,尤其像胰腺病,它跟生化都有关系,多科一起讨论,对病人是个全面的考虑,所以我觉得多科协作是很能解决病人问题的。

做科研要有恒心

董:从您个人的经历来看,您觉得临床、科研和教学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蔡:我觉得医院的研究应与临床紧密结合,真正要解决一个难题,不是几个月、一年两年能够做到的,一些重要的结果甚至都是几代人接续完成的。我们做科研,一定要有恒心,就是要一直做下去。协和作为疑难重症诊治中心,应该提炼出几个疑难病,作为医院的研究题目,由科室承担,一代接一代地研究下去,一直到完成,比如死亡率低于多少,存活率提高多少,应该有这么一个目标,才能做出成绩来。

比如曾主任对胰岛素瘤,从发现、命名、诊断到治疗各个环节,研究得很透彻,2017年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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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预教授(前排右三)与多学科团队合影,二排右四为蔡力行

董:请您介绍一下您的主要研究成果。

蔡:主要还是在胰腺这个范围之内,跟着曾主任做了很多胰岛素瘤的工作,还有胰腺癌的治疗。另外还有一个研究是胰岛素瘤的术前诊断造影,一开始是朱预大夫带我做的,因为有的消化道出血,开腹后找不到出血位置,一段一段地找都找不着。还有一种肠内微血管瘤,很小的,做造影就能看得见。这样就解决了术前不知道有多少个瘤子,术中也不确定是不是切干净了的问题,避免没做干净又重新再做的情况。

后来我把介入治疗应用到胰腺癌的病人,止疼效果特别好,胰腺癌病人主要是疼,介入以后就可以不疼,这些病人基本都是做不了手术的,能缓解痛苦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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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为病人做介入治疗

我主持的国家“九五”攻关课题就是“胰腺癌介入治疗的应用研究”,联合肿瘤医院(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301(解放军总医院)等兄弟医院,完成了300多个病例,研究结果很好。我把胰腺癌切除的病例分成做介入和不做介入两个对照组,第一年,做介入的生存率提高了14.04%、第二年提高了9.95%,第三年提高了7.86%。不手术的胰腺癌介入组第一年生存率提高12.04%,第二年不做介入的就都没了,做了的能提高2.37%,所以效果挺好。

医生就应该全心地为病人着想

董:您有参加医疗队的经历吗?

蔡:我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去成医疗队,但当时有一个城市小分队,是在北京市里面的医疗队,我是城市小分队里的一员,外科主要就是我,蹲五六个点,包括内燃机厂、纸箱厂、酱油厂等,除了看病,也在那儿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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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左)在手术中

我有一个手术是在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做的,那时咱们医院手术室也停了。突然间内燃机厂打电话来,说有一个人得了急性阑尾炎,我去了一看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已经穿孔了,得做手术,但是内燃机厂的手术室已经塌了,没办法,那也得做啊,穿孔了不做手术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想到内燃机厂里有汽车,就找了一个公交车,在两排椅子中间搭一个木板,病人就躺在那个板上,我就站在过道那儿做。他躺好了,我从后门上去了,站在病人的左边,一看不对,应该站在右边,都刷好手了怎么办,只能从木板底下钻过去。手术的时候为了避免伤口感染,想了很多方法。做完以后就住在地震棚里头,结果这个病人伤口没感染,很快就恢复了,我觉得挺不错的,在汽车上做手术,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董:请您谈谈出国留学的经历。

蔡:我1987年出国待了两年,第一年在美国Loma Lida 大学[12],主要是搞临床,第二年是在葛大夫帮我联系的Rochester医院[13]胃肠中心,主要是在实验室做动物实验。

我在Loma Lida 跟大家关系挺好,我回国那天,飞机停航了,把我急得不得了,人家就问我“你还回去干吗呀?”他们觉得中国穷得不得了,可是我觉得我在国外像是鱼搁浅沙滩,回国是如鱼得水,我那会儿是可以留在美国拿“绿卡”的,但我还是回来了。

董:您觉得怎么做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协和人?

蔡:我得过很多奖,但最重视的是“协和杰出贡献奖”。因为我热爱协和,医院承认我有贡献,我很欣慰。做一个合格的协和人,一要有作为,协和是全国拔尖的医院,就要有拔尖的技术,在协和做医生得有本事。另外一个,作为一个医生就应该全心地为病人着想,不要想自己,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有什么好处,不要有这种私心,就想怎么为病人。还有,我们应该多向别人学习,要虚心不要高傲,除了从书本上学以外,还要到一些有特点的地方进修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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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力行出门诊

董:对于医院未来的发展您有什么期待吗?

蔡:我当然希望我们医院永远是全国第一了。另外我希望协和保留优良传统。协和人能够人品正,就在于制度好。

注释

[1] 象鼻子中坑小学,位于建国门内大街原春雨胡同内,后改名为春雨胡同小学,因建国门内大街改造而拆除。

[2] 贝满女中,1864年由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建,是北京近代最早引进西方教育的学校,现为北京市第166中学。

[3] 赵以炳(1909-1987),北京大学生物系主任,生理学家,教育家。中国冬眠生理学的创始人。

[4] 张鋆(1890-1977),北京协和医学院解剖室主任,医学教育家,中国现代人体解剖学的开拓先驱。

[5] 四清运动:1963年至1966年5月在部分农村和少数城市工矿企业、学校等单位开展的一次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的运动。

[6] 黄萃庭(1916-1992),普通外科专家。历任北京医学院附属医院外科副主任、院长,北京医科大学医院教授。在肝脏外科解剖方面提出利于手术的分叶分段的见解,得到广泛采用。

[7] 动脉灌注是一种将药物输注到患者动脉中的治疗方法,用于维持器官功能,防止组织缺血和缺氧。

[8] 邮票植皮,将取下的皮片剪成1.5~2cm2如小邮票状,移植于肉芽创面上的植皮方法。此法适用于自体皮源缺乏的大面积烧伤。

[9] 点状植皮,用针挑起皮肤后削取,故皮片边缘薄而中央厚, 皮片面积小,易存活,用于肉芽创面移植容易成功。

[10] 气性坏疽是火器伤中最为严重、发展最快的并发症之一,如不及时诊治,可丧失肢体或危及生命,死亡率可达20%~50%。

[11] Whipple手术:又称惠普尔手术,是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用于胆总管中、下段癌,乏特壶腹周围癌,十二指肠恶性肿瘤,胰腺头部癌早期,严重胰、十二指肠伤等疾病的手术治疗。

[12] 即洛马林达大学,一所私立的、基督教的、男女合校制卫生健康科学高等院校,创办于1905年,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南部。

[13] 即罗切斯特大学医院,是一所具有悠久历史和卓越实力的医学院校,被誉为美国东部地区最好的医院之一。

老专家口述历史专栏

北京协和医院自2017年起设立“老专家口述历史文化传承教育项目”,通过对协和老前辈的个人生命史、亲历的重大历史事件、见证的学科发展等进行文字、影像的采集和整理,记录和反映协和人秉承传统、励精图治、再创辉煌的奋斗史,梳理医院及各学科的历史脉络,剖析协和百年基业长青的奥秘。协和官方微信公众号开设“老专家口述历史专栏”,以访谈录的形式节选老前辈的部分口述内容刊出,以飨读者。

监制:吴沛新

主编:陈明雁

整理:史真真

摄影:孙良

摄像:刘玉拴

视频:李苑菁

编辑:史真真 李苑菁

本文内容节选自蔡力行教授2次访谈记录,文中部分图片由蔡力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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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蔡力行,胰腺癌,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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