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心理观察】一场医院大火映照出的社会心理：管理职业化是制约资本逐利的根本性机制

北京长峰医院火灾事故初步调查结果公布：事故系医院住院部内部改造施工作业过程中产生的火花引燃现场可燃涂料的挥发物所致，涉嫌是责任事故。北京长峰医院院长王某玲（女，44岁）、副院长汪某（女，37岁）、总务科主任王某阳（男，50岁），施工公司负责人王某峰（男，47岁）、现场施工人员程某君（男，33岁）等12人，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被公安机关依法刑事拘留。虽然没有公布医院实控人是否在刑事拘留之列，但根据天眼查显示，北京长峰医院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医院实控人汪文杰。管理人员都已经被刑事拘留，按常规，法定代表人不太可能能够脱身、未公布也许可能顾及其为上市公司的影响。

北京长峰医院本是个以血管瘤专业诊疗为特色的专科医院，汪先生最大的擅长是血管瘤专业诊疗与管理，但随着血管瘤专业诊疗与市场资本的结合，特别是这个市场资本实控人主要是汪先生本人，专业诊疗与资本动作职业二合一，作为职业化管理要重视那一头就可能失去平衡了。

不同程度的市场化是现代医院的一个不争事实，譬如在在健康医疗市场，市场化医疗作为公益医疗的补充仍然是有益的。然而血管瘤专业诊疗、养老医疗属于基本医疗的范畴，这两个方面都是具有较强的公益性的，从事基本医疗与养老医疗的医院不太适合设置为营利性医疗机构，引入的资本一定是慈善意义的，而不是逐利性质的。对于基本医疗和养老医疗，法规应该明确定性为非营利性，营利性医院应该在大健康医疗方面。也就是说，资本进入医疗机构不一定要限制，但要区分投资的目的是营利还是非营利。

由于长峰医院作为上市资本控制的及医院经营定位的营利性，决定了运营医院的管理者必然是逐利目标为主要，医疗管理更可能是服务于逐利的工具。由于社会进步尚未完全实现医院管理的职业化，加上医疗举办的政策法规对于不同程度市场化医院的管理规定不健全，从而有可能让资本逐利性无限膨胀，从而产生这种医院内部一边危险装修，一边照常营业的局面，这才是火灾发生的必然可能。

医院管理职业化有几个必备的要素：

首先，是有健全的管理法规，医院管理是一个高度规范化的社会职业。虽然在公立医院有一整套成熟的医院管理人员培养与选拔机制，但在社会办的医院，就有点实控者随心所欲了。按理说，已经作为投资人的汪先生，是不宜再做法定代表人的，但一个逐利性很强的医院，又要借汪先生早年从事血管瘤专业诊疗的口碑，他自己做法定代表人又是最有品牌逐利价值的。所以，从汪先生自己做法定代表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这个医院不太可能做到管理职业化了。加上对医疗机构的社会管理机制，也没有相应的医院管理者职业化的法规，医院管理层的人员构成就要靠投资者的良知与智慧了。

其次，要有一整套的医院管理者的职业认证与上岗培训考核机制。虽然社会也相应建立了医院行业协会，既有公办的也是非公的，但尚未建立起有社会共识的医院职业化管理者的职业标准。2015年，医院职业化管理网就尝试制定和发表了《医院管理师岗位能力认证标准》，近年来也举办了多期医院管理师岗位能力认证培训班，也收到明显的效果。但由于缺乏全社会的共同推动，发展甚为缓慢。

第三，社会没有明确医院管理者的法定地位。律师、会计师都有明确的法律地位，在卫生健康行业，医师和护士都已经有了相应的管理法规加以明确。而作为最关键的医院管理者职业，确没有相应的职业法规来定位。这就可能导致医院管理者只能受良知控制，而无法受职业规范控制。医院管理者难摆脱医院投资者的掌控，有的还不得不唯投资者马首是瞻。偶然性事故的背后，往往能找到必然性的隐患在其中，北京长峰医院作为一个受上市资本控制的知名医院，其管理者的职业化程度由此可见一班。

第四，医院职业化管理者以医疗安全与质量为优先。也是从此走上医院职业化管理的职业工作者，他们视医院管理为终身职业，具有职业良知、职业道德与职业素养。但查询此次公布的北京长峰医院院长王某玲，在既往的新闻报道中，皆以医院执行总经理的角色出现，显然是个经营型人物，而不是管理型的人才。医院管理职业化，做院长的必然是管理型，而非经营型。医院管理的职业伦理是以医院安全与医疗质量为优先。

北京长峰医院火灾展现的问题不只是医院层面上的，更是社会层面上的。从社会层面上来说，就是现代医院管理的职业化滞后，而推动管理职业化的原动力，不是在医院自身，而是在社会管理者。这次北京长峰医院火灾之后，多家社会管理机构将长峰医院除名，这本身无可非议，但也彰显了社会担当的缺乏。北京长峰医院火灾之后，需要反思的不只是长峰医院及其所在的集团，除了那些因此逝去的29条鲜活生命及其他们的亲人，恐怕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需要有反思的一些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