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中，感染潮正在冲击基层医院

近来，河北省某400余户的村庄有20余名老人因“感冒发烧”而离世。日前，《健康县域传播平台》接到一段电话爆料，爆料人称，“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2个月，医院的景象也是很多医务人员从业多年未曾经历的——在诊室、在走廊，乃至在医院任何角落，都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这不绝于耳的咳嗽声，有患者的，也有医护的。

老百姓不能没有医生看病。但感染高峰来临，医务人员也难以幸免。当医生也生病了，该怎么办呢？

“坚持”“坚守”，是所有医疗机构给出的答案，当然，也包括乡镇卫生院。

“阳过一遍的，正在阳的，发热在38.5度以下的医护们，都在努力坚持带病上岗，坚决不能全军覆灭，导致机构瘫痪。”

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沙坡头区柔远镇镇靖村的村医陈楠无奈地说，这段时间村里都是到镇上卫生院看发热门诊的人，导致发热门诊的接诊压力变大，大量医护人员被感染，卫生院只好安排症状较轻的医护人员也参与值班。

多年来，我国3.5万余家乡镇卫生院一直处在争议中，他们被视为中国5.1亿农村人口的“健康守护人”，其数量上的逐年递减，以及地方财政投入上的捉襟见肘，“要啥啥没有”的处境，让乡镇卫生院举步维艰。

以呼吸机为例，武汉疫情爆发以后，呼吸机很快成为了使用频率很高的医疗设备，而且操作呼吸机的难度并不大。但是三年过去了，目前乡镇卫生院拥有的呼吸机数量以及会操作呼吸机的人员仍然是不够的。在这样的现状下，作为乡镇卫生院的管理者，很多人感到无力和无奈。

这也是很多基层医院院长们形成的一种共识，也是抛给相关机构需要回答的实际问题。四川省成都市青白江区清泉镇公立中心卫生院院长汪洪直言，三年来，乡镇卫生院应对新冠疫情的诊疗水平和服务水平虽有所提升，但是提升幅度还不够，政府投入也还不够充足，而大规模建设方舱医院等措施导致了一些医疗资源的浪费。

99%的防疫压力

2个月前，院感还是个高度敏感的词。“零容忍”的要求让基层医院的管控流程刚渐入佳境，越来越顺，但2个月后，医务人员基本“全军覆没”的情形打破了这一切。

在这当中，凸显作用的是优化防疫“新十条”的出台，打得乡镇卫生院措手不及。原因很简单，突然放开后，人力、资金、制度、药品、设备等等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发生。

王建刚所在的山西省万荣县贾村乡卫生院当前的工作任务也比平时重，身为院长的他坦言，“我院80%的医护人员已经‘阳’过了，严重的休息了四五天，轻症的医护人员都是两天之后就回到岗位上班了。这当中村卫生室承担了很多病人，乡镇卫生院负责给村卫生室提供药品和人员的培训。”

清泉镇公立中心卫生院情形也差不多。汪洪认为，充分保障医务人员的权益是当下必须要予以重视的。“对于医护人员，我院一方面采取精神鼓励，在工作时间上鼓励医务人员调休；另一方面购买对症药品发放给医务人员，提高其抵抗力。为了降低医务人员心肌损伤的风险，医院会为症状较重、咳嗽超过一周的医务人员提供免费的CT检查。”

“我们的基层医生，这次将面临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新冠感染浪潮。”在12月18日的上海新冠病毒感染医疗救治培训会上，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表示，接下来，基层医生将面临99%以上的新冠防疫压力，要做好2-4个月的准备，做好药物配备的同时，还要给重点人群建立台账，摸清底数，形成属地网格化管理。

药品和设备依然不够

躲不过去的感染，缺药少设备的现状都在加剧乡镇卫生院的“危机”。部分患者来院看病拿不到药，做不了检查后，开始表现得有些不满。

江苏省某基层医院全科医生肖科回忆，差不多一个月前就已经有患者来院抢药，半小时药房的感冒药、退烧药就被抢空了。为了保障药品供应，医院开始通过限制药品种类和定量的方式来缓解缺药问题，肖科表示，目前，只有发热门诊才允许开感冒和退烧药，药物数量按天计算，根据疗程严格限制。多地医院医生也表示院内用药有所限制，甚至连急诊也没法开退烧药。

业内专家指出，由于在基层医院能接受的检查有限，患者更多希望通过吃药打点滴的方式进行相关治疗。但面对疫情潮，基层医院原本的药物储备就不足，碰上患者需求量激增，越往基层走，缺药带来的矛盾就越突出。

但也有例外。王建刚强调，目前，乡镇卫生院的药品来源有两部分，一是医疗集团提供，二是与药企对接采购。因为前期准备较为充分，再加上感冒药的替代，因此没有出现药品短缺的现象。

与此有着相同预判的还有汪洪和安徽省阜南县柴集镇中心卫生院的院长万斌。“早在疫情全面放开之前，我们就提前申请购置了一批发热、退热药品。”

然而，治疗感染所急需的设备问题，依然面临着不小压力。没有改善和投入、自筹购买流程走不完成为一道屏障，让院长们十分为难和着急。

“目前，比较着急的是DR检查设备。”这是王建刚提了很久的要求，但目前还是没有改善，“相关政策的落实还需要一段时间”。

“基本上没有投入。最近一两个月，医院自筹资金购买设备也存在流程走不完、设备买不回来的情况。12月12日至18日的疫情高峰期阶段，向上转诊也转不动，因为上级医院也分身乏术，没有床位。”成为摆在汪洪面前的一道难题。

一位基层医院医生看着走廊里满满的患者，不停叹息：“门诊还有很多患者住不进来，现在的住院患者全部都是新冠肺炎，或多或少都有基础疾病。很多患者是因为县医院、三甲医院没床位才来到这里。但我们的收治压力也很大，没有呼吸机，做不了气管插管，甚至做不了血气分析。”

重症患者，有能力收没能力转

急诊急救科室最能感受到对危重症患者的救治压力：数量和速度都增长迅速。

一位从事院前工作的急救人员表示，过往抢救患者多因心脑血管疾病、交通事故，如今，则多为血氧饱和度低、呼吸困难的患者。急诊科、抢救室，这两天都处于满员状态，连预检分诊处的临时床位都被征用到抢救病房室去了。另一方面，出车的频率非常高。急救分站有白班夜班一线救护车4台，单车出车量 10 多趟。医护人员不是在出车路上就是在患者家里抢救病人，且病情都很棘手。

虽然有呼吸机、CT等设备，具备一定的重症患者诊疗能力，但“勉强应对”却成为汪洪常挂在嘴边的话，他知道这背后是全体医务人员超负荷的工作带来的。“由于所在医共体的牵头单位也处于满负荷运转状态，因此没有人手对乡镇卫生院进行指导和培训。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政策支持和国家的资金支持能够真正落地。”

没有重症救治能力的贾村乡卫生院则选择快速上转，一旦发现重症患者，立即送往县医院救治。“好在之前，万荣县的乡镇卫生院全部配备了急救车。”

“对于重症居家重点人员，我院根据医共体辖区范围包联医疗机构责任表，及时转诊至上级医疗机构就诊。”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临河区曙光乡卫生院王宏说到。

作为疫情感染的重点人群，失能失智老人的健康管理工作成为预防更严重情况发生的前哨。“主要还是要加强疫苗接种，依靠家庭医生签约服务，把定期上门服务和回访做好。”另外要联合乡镇干部做好分类，实行网格化管理，每一个行政村、每一个自然村都要有相应的医务人员对他们进行回访。

《健康县域传播平台》接到的爆料中就有类似的情形，“村里多名老人去世跟疫苗接种率不合格有很大关系。隔壁村是我们村人口的三倍，但近期很少有老人去世，他们的村支书为了提高老人的疫苗接种率，想尽了方法，甚至用上了‘威胁’的手段——‘不接种疫苗就不让你家孙子上学’，因此，隔壁村的老人几乎都接种了。”

面对即将可能出现的返乡感染潮，多位院长都给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那就是增加床位、调配药品和设备、适当轮休、加强应急能力培训等，“目前看来，一步到位很难，但可以按照优先级有计划地上报补齐，同时要做好相应人员的标准化培训，无论再急，也要筑牢安全防线”，这是专家给出的最好关怀。

责任编辑：马源 审核：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