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他们备孕成功

这是我老师的带教老师转述给我老师的真实案例。

29 岁的女生，为了减肥晚饭只吃半个红烧鸽子，腹痛就诊后，半夜吃雪糕又把自己送进了 ICU。

病人是上班族，那天晚上因为腹痛来的急诊。

陪她来的是她老公，俩人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女性病人腹痛，永远是急诊科医生的噩梦。因为涉及到的疾病太多了。

她痛得难以忍受，也比较紧张，说傍晚就吃了半只红烧鸽子，然后肚子就隐隐痛了。

后来疼痛越来越厉害，不得不来急诊。

来急诊的路上，她还吐了几次，刚吃的东西基本上都全吐出来了。

老公怕她低血糖，还给她准备了葡萄糖水，但喝水也吐。

太难受了，她让我老师赶紧先给用上止痛针、止吐针。

我老师仔细问了，除了吃了半只红烧鸽子，还有没有进食其他肥腻的食物，有没有暴饮暴食等，因为这样容易诱发急性胰腺炎的。

她说没有，但平时饮食不规律，有时候会故意少吃一餐，减肥，饿到不行的时候又会多吃点。

这哪行。

我老师又问了她的月经情况，她告诉我老师，月经刚过一周，平时月经都算规律。

那就不大可能是怀孕了，更加不像宫外孕，这个时间点也不像黄体破裂（多数是月经前一周左右出事）。

再考虑到腹痛跟进食有比较明显关系，我老师认为像个急性肠胃炎，也不排除急性胰腺炎，要抽血化验，做个 CT 看看。

病人说 CT 辐射比较大，目前他们在备孕阶段，不想冒险。

我老师告诉她备孕阶段 CT 也不是禁忌症，该做还是可以做的，再说现在都还没受孕成功，问题不大的。

但他们还是觉得保守一些好。

也行，不做 CT 那就做个腹部 B 超、妇科 B 超和腹部 X 光，也能看。

B 超没有辐射，能看有没有急性阑尾炎、胆囊炎、胰腺炎等情况，也能辨别有没有宫外孕、黄体囊肿破裂等妇科情况。

腹部立位平片，也就是咱们常说的 X 光，辐射远远小于 CT，也是很安全的。

病人忍着疼痛，很快就把检查做完了。

期间拉了一次肚子，她老公还拍了大便的照片给我老师看，稀烂便，符合肠胃炎表现。

检查结果也马上出来。

幸运的是，肠子没破，胰腺没事，还是个急性肠胃炎可能性高。

病人似懂非懂点头。

正好这时候急诊抽血结果也回报了，患者血白细胞计数偏高一点，而血淀粉酶是正常的，这意味着胰腺细胞没有遭到破坏。

这就更加证实了我老师的推断，是个普通急性肠胃炎，不是胰腺炎。

「能用止痛针了吗？」病人央求我老师。

这时候可以用了，病人由于进食了不干净的油腻食物，很容易引起胃肠道功能紊乱，出现胃肠道痉挛，表现为剧烈腹痛、呕吐、腹泻。

我老师给她用了一针间苯三酚，这个药专门缓解胃肠道痉挛，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也不知道是真的起效迅速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半小时不到，就说疼痛减轻了。

我老师让她待在留观室一段时间，晚点再回去，或者明天再回去。

同时准备再给她补点液体，以防呕吐造成水电解质紊乱。

但她坚持要回家，加上肚子也没那么痛了，估计问题不大。

而且她说，刚看到抢救室里有几个危重病人，心理不舒服，想快点回去。

我老师不放心，再三要求晚点回去，多观察段时间。

她老公也说要再看看，听医生的，但她实在不想待在急诊，态度坚决，没得商量。

我老师看她情况的确好转了，能直起腰说话了，说那好吧，有不舒服再回头。然后打了张自动出院知情同意书给她签。

她看也不看，大手一挥，名就签好了。

走之前我老师刻意嘱咐她，油腻的不能吃，清淡为主，如有不适，尽快复诊。

没想到一语成谶。

下半夜她又回来了，这次是 120 车接回来的。

她躺在床上，痛得嗷嗷叫，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一旁她老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见到我老师就要我老师用刚刚那支止痛针（间苯三酚）。

我老师见势不妙，立即将她转至抢救室，对，就是她最害怕的那个地方，每时每刻都可能死掉人的地方。

病人老公结结巴巴告诉我老师，回家后本来还好一点的了，后来忍不住吃了一点冰淇淋，然后就这样了，呕的也厉害。

我老师无语了，都这样了还吃冰淇淋，而且还是半夜三更吃冰淇淋，这都是什么生活习惯啊。

埋怨归埋怨，手上的活不能耽误，几个护士迅速上来给病人接好了心电监护，测量血压，血氧饱和度。

还好，生命体征还是稳定的，就是腹痛厉害，病人蜷缩着身子，痛到话都讲不清了。

出车的医生告诉我老师，路上已经测过 2 次心电图了，除了心率偏快，其余没啥。血糖是正常的。

这肯定不是肠胃炎。我老师重新检查了病人的肚子，她不是太配合，压痛很明显，而且似乎硬邦邦的。

这么剧烈的腹痛，要么是胃肠道穿孔，要么是急性胰腺炎，胆囊坏疽穿孔、阑尾化脓穿孔等。

我老师大脑迅速分析，但上半夜做了彩超和腹部立位平片，没见到明显异常啊。

「医生，要不要再用一次那个止痛药。」病人老公急得都快哭了。

如果诊断不明，就会耽误治疗，为今之计是尽快明确诊断。

我老师下了决心，推过去，先把胸腹部 CT 扫了再说。

胸腹部 CT 扫一遍，肝胆胰脾、阑尾、结肠、妇科情况等等都可以一目了然。

病人这时候忍着疼痛跟我老师说，除了肚子痛，左侧肩膀和左腰部也痛得厉害，感觉骨头都要痛散架了，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刚说完，又哇一声呕了出来。

其实没呕什么东西了，估计都呕光了，出来的是一点水而已。

再这么呕下去，还真可能把胆汁都呕出来，另外，我老师更担心剧烈呕吐会造成贲门撕裂出血，那就棘手了。

止痛止呕都是迫不及待的。

我老师让护士先尽快给她用一支间苯三酚注射液吧，止了痛后再做 CT 会顺利一点，否则这样子也没办法安稳做 CT。

再给她用一支颅痛定。

两个药双管齐下，希望能迅速给她压住疼痛。

一般来说，诊断不明的病人不大好用止痛药，但这个也分情况，像这样的患者，你不止痛，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诊疗工作。

过度疼痛会导致患者焦虑躁狂，甚至引起疼痛性休克都可能。

更重要的是，我老师对她的病情有了新的判断。

她刚刚咬着牙告诉我老师，左肩膀左腰背部都痛，这个要高度怀疑急性胰腺炎了。

胰腺就在我老师们腹腔左侧，而且位置靠后背了。

急性胰腺炎引起的疼痛，除了有腹痛，还会牵扯到左侧肩膀和腰背部，这个有一定的特异性。

一个考虑急性胰腺炎的患者有剧烈腹痛，我老师给她先止痛，这不违反诊疗常规。

打了针，我老师让护士给重新抽血化验血淀粉酶，及其他常规项目。

上半夜患者查的血淀粉酶是正常的，我老师自己可能被这个正常的指标蒙蔽了，因为即便是急性胰腺炎，一般也要 2 个小时左右才能检测到血淀粉酶的升高。

一个指标由正常到升高是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的，我老师忽略了这点。

我老师犯了一个很多医生都会犯的错误，以为当时血淀粉酶正常就能排除胰腺炎了。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不管如何，这个胸腹部 CT 是马上要做的了。

就这么决定。

为了安全起见，我老师带上了抢救盒，亲自陪同去做CT。

对于我老师提出的要做 CT 这件事，病人和她老公没有再反对，他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CT 如果不做，没办法明确诊断，那就没能进行正确的治疗，接下来的可能就是死亡。

对于保命来说，备孕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如果 CT 做出来是有胆囊穿孔或者阑尾穿孔，那就要马上打开肚子做手术的。

如果是急性胰腺炎，那就没必要一定要手术，保守治疗就可以。

但胰腺炎也分轻症和重症，轻症胰腺炎一般不会死人，而重症胰腺炎，大概会有 20% 的患者熬不住。

没错，重症胰腺炎的话，死亡率会有 20%。

我老师没有刻意强调这个数据，但病人老公显然已经听明白了，他本来就担惊受怕，这会儿脸色更难看了。

我老师们几个推着病人一路狂奔，车床每抖一抖，病人就会加痛一次，嗷嗷叫。

好不容易到了 CT 室，我老师们加急插队直接送进去。

只要扫一眼，就能明确到底是不是急性胰腺炎了。

如果真的是胰腺发炎，那么胰腺会变得肿胀，渗出明显增多，胰腺结构会混乱不清。

我老师开始懊恼，一开始我老师就应该坚持做 CT 的，做什么鬼彩超。

彩超经常会被气体干扰看不清楚，做 CT 一步到位多好。

但我老师又有新的担心了，万一患者不是胰腺炎，不是常见的外科急腹症，而是血管的问题，比如是肠系膜动脉栓塞，那该如何是好？

我老师要不要接着马上给她做增强 CT 呢。

就在这时，病人的影像片子出来了。

我老师紧紧盯着屏幕，一帧一帧扫过去，大气不敢出。

影像科医生淡淡说了句，果然是胰腺的问题啊。

我老师定睛一看，胰腺的确弥漫肿大了，质地不均匀。

这该死的红烧鸽子，该死的冰淇淋。我老师暗骂了一句。

影像科医生告诉我老师，患者的胰腺似乎有合并少许组织坏死，这可不是好兆头。

做完了 CT，我老师急忙把病人推了出来，赶紧回到抢救室。

病人这时候疼痛似乎稍微好了一些，说口渴，想喝点水。

我老师说这时候什么都不能进肚子了，明确诊断是急性胰腺炎了，水也不能喝，一喝就会刺激消化道，加重病情。

「马上办理住院手续，住消化内科治疗吧。」我老师跟他们说。

「医生，我老婆这个是轻症的还是重症的。」病人老公把我老师拉到一旁问。

我老师说肯定不是轻症的，算是中症或者重症了，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

别想着回家的事情，再回家当心命都保不住，胰腺炎不是闹着玩的。

就这时，患者抽血结果出来了，血淀粉酶显著升高。

诊断胰腺炎再也没有疑问。

淀粉酶是胰腺细胞自己分泌的一种消化酶，平时存储在胰腺细胞里面。

一旦胰腺有了炎症，就会释放出大量的消化酶，由于胰腺管充血水肿，或者被石头堵住了，消化酶就没办法顺利分泌到肠腔，而是潴留在胰腺内部，那就只能自己消化自己啊。

那就一切乱套了，本来这些精锐部队是用来攻击敌人的（消化食物），现在倒好了，矛头指向自己人了，胰腺不被折腾死才怪。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生胰腺炎呢？」病人老公百思不得其解。

这跟饮食不规律有一定关系，有些人是大量喝酒后诱发，有些人是本身有胆石症，这些都是急性胰腺炎的常见病因。我老师给他解释。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现在迫切的问题是先稳住病情，保住命再说。

我老师其实挺担心他会怪我老师，怪我老师为什么第一次就诊的时候没能及时识别出是急性胰腺炎，而让他们回家了。

但说白了，我老师也尽力了，虽然我老师第一次没能及时识别出，但也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让他们留观，也曾经建议做 CT，只不过被他们备孕这个理由拒绝了而已。

一切都是命。

消化内科医生下来了，看了病人情况，同意急性胰腺炎诊断，考虑还是个中症胰腺炎，不算轻也不算很重，暂时不用手术，保守治疗为主。

最关键是要禁食、胃肠减压，补充液体，防止休克。

同时用上胰液分泌抑制剂，能救减少胰腺细胞的自我老师消化。

大概多久能好，病人剧痛过后比较虚弱，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十天半个月最起码，部分人可能要一个月，说不定，每个人情况不一样，走一步见一步吧。」消化内科医生说。「你现在的胰腺坏掉了，炎症太厉害，需要时间给它好好休整，急不来。」

「另外，一定一定要记得，住院期间，没有医生的吩咐，绝对不能偷吃任何东西，尤其是冰淇淋，那东西脂肪很高，急性胰腺炎的病人吃它无异于吃砒霜。」消化内科医生痛心疾首地吩咐注意事项。

这句话说得病人跟她老公都很不好意思。第一次出院我老师就警告过她，清淡为主，不要油腻，当时我老师是本着急性肠胃炎的原则建议她的，如果当时知道是胰腺炎，就不光不能油腻，任何东西都不要吃，清淡的也不行。

病人决定住院。

消化内科医生先回去准备床位。

我老师这边就准备给她办理入院手续。

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了。

患者虽然腹痛似乎稍微缓解，但腹胀逐步加重了，跟我老师说肚子鼓鼓的，压得喘不过气，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更让我老师担心的是，护士这边重新给她测量的血压只有 90/50mmHg 了。

该死，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一个急性胰腺炎的患者，如果出现了血压低、呼吸急促，那就是有多器官功能障碍了，本来仅仅是胰腺内部的问题，现在炎症可能波及到肺部了，而且还影响到了循环的稳定（血压低），这是非常不好的状况了。

别看患者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还能跟我老师们简单对话。但她随时可能进一步加重，而出现昏迷、休克，甚至死掉的。

我老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老师把输液的速度调大了最快，期望在短时间内进入更大量的液体，快速补充她的血容量，希望能维持住血压，保持脏器组织的血液灌注。

就在我老师们准备过床的时候，护士发现了另一个重大的问题。

「冯医生，你看患者左腰部这里，有一块瘀斑了，什么时候撞伤了吗。」

她们正懊恼应该更小心谨慎的时候，我老师说不怪你们，这是患者胰腺出血的表现了。

话一出口，众人惊愕。

极少数的重症胰腺炎患者会有明显的胰腺出血，血液会逐层渗出，经过肌肉、脂肪、皮肤而被我老师们看到，就好像这个左腰部的瘀斑一样，有个专业名词，叫 Grey-Turner 征。

她们很惊讶，说刚刚做 CT 的时候都还没有的。

我老师说那不奇怪，病情都是在变化进展的。

再说，当时可能已经有了，只不过没那么明显，我老师们没有发现而已。

病人老公很惊恐，问我老师，这个瘀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病人是重症胰腺炎了，都出血了，肯定是重症的。

他没再说话。

估计他又想起了我老师之前跟他提过的，重症胰腺炎，死亡率高达 20%。

事实上这个数据我老师还是挑了小的说了，有些研究报道认为，死亡率会有 30% 甚至更高。

但这都是一个概率而已，具体到一个病人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正我老师经手过的重症胰腺炎患者，差不多就是20% 死亡率这样。

事情很糟糕了。

但还没跌落到谷底。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刚过了床，病人就叫不醒了。

护士有点慌乱，连忙复测了一个血压，只有78/40mmHg。

我老师一把摁住床头，说暂时不要转运了，先把血压稳住再说，否则上到消化内科又要搞到鸡飞狗跳了。

病人休克了，并且失去了意识。

休克在我老师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的是，比我老师意料的来的要快得多。

我老师让护士继续加大马力灌液体，同时用上升压药，催促药房赶紧把抗生素送过来。

重症胰腺炎，往往伴随有严重的细菌感染，我老师们这时候用上强力的抗生素是必要的。

我老师紧急跟家属沟通，不去消化内科了，要去就去ICU。

病人这个状况，只有 ICU 合适她，很有可能需要气管插管上呼吸机，因为肺部被炎症波及了，随后可能会有呼吸衰竭，是死是活只能搏一把。

大概这个意思。

由于先前有了足够的心里预设，病人老公能接受病情的突然变化，嘴唇颤抖，跟我老师表态，一定要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估计到现在，他也没想到一个红烧鸽子，一根冰淇淋，能让他老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如果抢救不得力，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了。

为了能更大量、快速地补充液体，为了能更加安全地使用各种抢救药品，我老师需要给病人做颈内静脉穿刺置管术。

就是找一根比较粗的静脉（颈内静脉，在脖子这里）打针，放一根导管进入静脉里面，补液速度就能呈指数上升，抢救效果也会立竿见影。

本来这个事我老师想留给 ICU 的同事做的，但现在看起来已经等不及了。

病情发展太过迅速，必须当机立断。

我老师再次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

迅速放好颈内静脉导管后，500ml 一瓶的生理盐水哗啦啦灌入，病人休克了，需要足够量的液体才能撑开血管。升压药也用上了。

生死就在一线间。

ICU 医生急匆匆下来了，了解情况后，跟家属沟通，说患者已经有多器官功能衰竭，源头就是急性重症胰腺炎，这个胰腺炎引发了后续一系列问题，包括呼吸急促、血压不稳定、昏迷等等，接下来可能肾脏也会波及到，会没尿，肾功能衰竭。

病人老公听得一愣一愣的，红着眼睛，问我老师们，我老师只要签字同意就行了对不对，你们会帮我老师们的，对不对。

ICU 医生说，我老师们绝对会全力以赴，但你要知道，疾病万千变化，我老师们不能担保一定能治好。

我老师明白。他似乎全身都在颤抖。

那就去 ICU。趁现在血压稍微稳定了。

我老师把外科医生也喊了下来，本来没打算叫他们的，因为一开始患者并没有手术指征。

但现在病情加重了，让外科医生过来看看也好，看需不需要手术。

外科医生看了一圈病人后，说情况危急，生命体征不稳定，没办法手术。

而且患者也不是胆源性胰腺炎，CT 没看到有胆结石，手术没什么好做的，顶多就是切掉坏死的胰腺组织，但现在风险不是一般地高，得不偿失。

总之就一句话，手术做不得，先保守治疗，看 ICU能不能把命保住。

病人老公终于破防了，瘫坐在凳子上，抱头痛哭。

我老师让他把病人的父母也找过来。

治疗可能是艰苦的过程，一个家属是照顾不过来的。这万一搞两天人就不行了，父母再来就晚了。

老实说，我老师也没想到病人进展会如此之快。我老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都是在被动接招。这么年轻的一个病人，发起胰腺炎来竟然是如此可怕。

ICU 医生回去准备床位。

我老师负责转运。

路上我老师死死盯着心电监护，观察着患者呼吸，生怕一个意外她心跳就停了，那就真的是无生还可能了。

幸亏运气这回站在了我老师们这一边。

我老师安然无恙把患者送入了 ICU 病房。

接下来就看 ICU 同事们的表现了。

后来我老师了解到，当晚患者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他们直接给病人做了气管插管，接上呼吸机。

液体还是继续补充，第一个 24 小时总共进了将近 7000ml 的液体，这是什么概念。我老师们全身的血液也大概是 5000ml 左右。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给患者上了血液净化治疗。

这个治疗有点像血液透析，大致过程也是把患者血液引出来，清洗干净再回输病人体内。血液净化治疗能去除一部分炎症因子，有助于恢复。

接下来的时间我老师一直关注着病人的动态。

直到第 8 天的时候，病人清醒了，顺利脱开了呼吸机，拔掉气管插管，血压也稳定了。

命保住了。

我老师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从头到尾管着这个病人一样。

她太年轻了，如果就这样没了，我老师会内疚不已，毕竟是我老师没有强硬把她留下来观察。

如果我老师足够坚持，她应该能更早接受到适当的治疗，可能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事情了。

半个月过后，病人顺利从 ICU 转出，住到消化内科去。据说当时体重减轻了 10kg，我老师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了，真的是瘦了一大圈。

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女性，硬是被病魔折腾到憔悴不已。

好在，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当中。

在消化内科又住了差不多 2 个星期，拔掉了胃管，开始可以慢慢吃点东西了。

病人出院当天，她老公来急诊找我老师，满脸胡渣子，两只眼睛像大熊猫一样，说感谢我老师，我老师们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我老师调侃他说，以后吃红烧鸽子和冰淇淋都要小心点啊。这个代价可不小。

他点头，怪不好意思，憨憨地笑着。

事实上，当然不能怪那只红烧鸽子，事故的源头应该是病人饮食太不规律了，饥一餐饱一餐，而且还在减肥，饮食肯定不会太正常。

这种情况下容易导致消化功能紊乱，诱发急性胰腺炎也是情理之中了。

但那根冰淇淋就真的是该死，不管是急性肠胃炎还是胰腺炎，在发病期间，绝对不能吃这种高脂肪又比较寒冷的食物啊。

这会进一步刺激胃肠道，刺激胰腺，导致病情加重。

最后，祝他们备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