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改委和卫健委的互联网首诊「战事」

互联网医疗是一飞冲天的火箭，还是瞬间美丽的花火？

4 月 10 日，国家发改委发文，「在卫生健康领域探索推进互联网医疗医保首诊制和预约分诊制」，5 月 8 日，国家卫健委则公布了一则通知，首先是肯定了互联网医疗的积极作用，然后明确表示，「在开展任何试验探索时，不得突破现有法律法规和《意见》明确的有关规定。」短短几百字的通知令人玩味，双方虽然不能说剑拔弩张，但是一场关于互联网医疗首诊的对峙局面俨然已经形成。

不可否认，因为疫情的影响，远程医疗一度成为刚需，医保支付的打通，也让互联网医疗得到了极大的振奋和发展。疫情期间，各地可考证的线上诊疗量暴涨了 20-100 倍不等，开出的处方增长量也超过了 10 倍；各地不同程度地加快互联网医疗服务审核周期，甚至出现区域竞赛的局面；互联网医疗甚至像一针强效药，帮助黑龙江省医院从负债 20 亿到收入增加 30%。

但互联网是否会像对电商、外卖、出行等行业一样对医疗进行全面的渗透和革新，又或者呈现出一种新的耦合方式？在探讨互联网医疗的发展之前，需要搞清楚三个问题：

1. 互联网医疗是姓「平台」还是姓「医院」

2019 年之前，涌现出的互联网医疗的形态继承自传统互联网平台，将医生资源集中于平台之上，例如春雨医生、平安好大夫等，本质上跟淘宝没有区别，其中部分平台推出自有医生资源，以合约与医生缔结雇佣关系，则类似于京东自营。

互联网医疗需要去解决的行业痛点是医疗资源的不均衡，并提高效率，但是平台式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一痛点：最优质的医疗资源仍然集中在大三甲医院中，真正可以动起来的医生并不多。更为突出的问题在于，大多数病人看病的信任门槛很高，相较于平台，他们更愿意相信实体的医院。

2019 年之后，互联网医疗开始姓「医院」了，互联网科技公司给医院提供技术和产品，助其打造线上医院，从本质上解决了病人的信任问题，但这些线上医院存在的主要意义是作为线下诊疗的补充，提高该医院的工作效率，加上异地医保不通，这样的互联网医院目前看来，并不是很「互联网」。

2. 医保安全问题，打击骗保如何在线上实现

线上模式可能会有更多虚假信息隐患。

从病人的角度，现在的互联网医疗大多仅提取电话号码作为身份识别，这为患者造假提供了机会，并且病情仅靠患者描述来判断，是否会出现为了获取特定处方而说谎的可能？随着识别技术，如人脸识别的成熟，身份标定可能不再是一个问题，但主动或被动的虚假处方可能意味着生命和财产的安全问题。

从医院的角度，现在手写处方已经逐步转化为电子处方，从这一点上说，医生可能会很快适应线上诊疗，但不排除偏远地区，线上处方系统的不成熟引发处方错误的问题。

从医保的角度，其实联网之后对于骗保行为的打击是有利的，卫健委曾经强调：定点医药机构应当为患者建立和妥善保存电子病历、在线电子处方、购药记录等信息，做到诊疗、处方、交易、配送全程可追溯，实现信息流、资金流、物流全程可监控。

但中间对完整诊疗过程的追溯，这一套系统并没有建立完全，运行之后还会需要一段时间来迭代和熟化。

3. 最本质的问题，多种诊疗没有办法在线上完成

互联网医疗的愿景是解决资源不均衡的痛点，但是核心需求——有病治病并不能在目前的技术下完全满足。

现代医学是建立在客观检查之上的主观判断，为了让治病这个动作以最正确的方式进行，检查、化验必不可少，而这无法在线上完成，至于治病中的关键举措，比如打针、吃药、手术等，短期内几乎不可能发生在线上。

因此可以在线上轻量化进行诊疗的疾病非常有限，仅有普通常见病、皮肤、儿保、慢病等，这引发的更深层次的影响是，轻量化的诊疗给医院带来的收益非常有限，线上诊疗可能变成给线下引流的角色，最终逐渐工具化和边缘化。

在患者端的调研结果也显示，患者对线上诊疗的认可程度普遍不高，最大的不信任点仍然集中于线上诊疗对病情本身的判断，也就是线上的模式还不能完全复刻线下的「望触叩听」。

来源：2018 中国妇儿医疗机构白皮书，春田医管

招商银行 3 月 5 日发布的研报指出，Frost&Sullivan 数据显示，我国 2019 年在线问诊量约 5.6 亿次，线上渗透率约 6.2%，渗透率相对较低。受到 2020 年的疫情影响，预计 2020 年中国在线医疗用户渗透率将达到 7.9%，并不算非常大的提高，数据的缓行也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互联网医疗的发展并不如媒体宣传的那样欣欣向荣。

发改委奉行的是发展和经济学规律，卫健委则更贴近医疗本身，二者的一次碰撞对从业者来说并不是坏事，至少从侧面反映了需求和现实的差距。互联网医疗是冉冉的新星，还是一现的昙花，未来的发展方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