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渭南一老人离世后捐献器官”报道背后的故事

2018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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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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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器官捐献协调员,便是那走向下一程的暗夜中的掌灯人。

2018年2月27日,中央电视台《新闻直播间》栏目报道了陕西渭南一老人离世后捐献器官,回报社会的新闻,引起了广泛关注。

捐献器官的爱心故事令人感动,故事背后却离不开这样一群人的默默努力,在生离死别之际,他们与家属面对面沟通,向患者亲属讲解人体器官捐献法规政策及捐献流程,普及、教育、宣传器官捐献相关知识。

他们是“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

他们用沟通和耐心换取患者家属的信任

沟通中也时常会伴随着误会、恶言甚至辱骂

他们每天奔波在医院和患者之间、在生与死之间、在希望和绝望之间

努力为逝者与生者打通一条条通道,为生命搭桥,让爱延续……

让生命换一种方式延续

器官捐献者并没有离开世界,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和世人在一起,和那些受到帮助的生命在一起。而他们共同的“引路人”就是器官捐献协调员。

2018年2月22日,交大一附院器官捐献协调员黄瑛收到白水县医院神外主任电话,说有一位脑外伤病人,现在呼吸循环衰竭,已经没有救治希望了。交大一附院OPO团队协调员黄瑛和评估医生侯军教授立即前往该院。随后协调员向病人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仔细宣传了国家捐献政策,家属表示有初步捐献意愿。侯教授又对病人进行了专业的医学评估,病人武王顺符合基本捐献条件。

协调员黄瑛给家属宣传捐献政策

经过家属的再三考虑后,他们同意病人去世后无偿捐献器官,去帮助还有生的希望的人。在签署器官捐献协议书的时候,病人的妻子告诉黄瑛,武王顺老师生前就有捐献器官的意愿,以前给她说过。病人的儿子也觉得捐献父亲的器官就是延续父亲的生命,而且也是回馈社会,他父亲病重时也接受过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

捐献获取手术医护人员现场默哀致敬

武王顺老师去世后捐献了一对肾脏,一个肝脏,一对眼角膜,这也是在白水县医院成功实施捐献案例的第一例。接受肾移植的两个患者正在正常恢复中,接受肝移植的患者也在进一步的恢复中,两个角膜移植的患者已经重见光明了。

随着器官移植术应用于临床以来,器官移植已经成为挽救终末期病人的重要手段。从2015年起,我国已经全面停止使用死囚器官,公民自愿捐献成为器官移植供体的唯一来源。逝世后愿意捐献自己器官的案例在增加,拯救着很多人的生命。

为此,央视公益广告制作了视频

《器官捐献-心跳篇》

生命是短暂的,每个人都终将告别这个世界,爱的美好和生的希望却可以无限传递。

随着我国人体器官捐献移植事业正式与国际接轨,我国公民捐献例数迅速增长。人体器官捐献移植事业连接生死,是阳光下生命的延续。在器官捐献和移植体系中,捐献是一个起点。在器官捐献者和移植等待者之间有这样一群默默奉献者,是他们搭起了这座连接生死的桥梁,他们就是被誉为“生命使者”的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

在医院里,有不少病人因脏器稀缺不能及时进行手术而失去生命。为了缓解这一现状,西安交大一附院成立了器官获取组织(简称OPO),是一支由器官评估、获取医生及9位获得国家资质的器官捐献协调员组成的队伍。黄瑛便是其中的一位器官捐献协调员。

有爱才能传递爱

器官捐献协调员承载的不仅仅体现在“协调”二字上,更多的工作集中在前期准备中……

器官捐献协调员工作的主要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获知器官捐献消息后,向患者家属讲解政策与流程,签署法律文书;将捐献器官信息录入分配系统;依据分配结果与移植医院进行器官交接。

真正走上岗位,黄瑛才发现器官捐献协调员承载的不仅仅体现在“协调”二字上,其中在前期宣传和建立各种联系中,如与各地区协作医院建立联系,向当地医院相关科室(神内、神外、急诊、ICU等)医护人员宣传国家捐献政策,与当地红十字会、交警、法医建立联系等。每个环节都要考虑周全,通过反复讲解将器官移植的面纱层层剥离。一旦发现潜在捐献者,她就背起背包,开始和时间赛跑,奔赴病患所处的医院或事发地点。直到器官在新主人身上重新发挥作用时,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工作才得到最终的印证。

而那最庄严的时刻却将黄瑛深深吸引。“每一次代表器官获取组织与捐献人或其近亲属签订人体器官捐献知情同意书时,都会加深我对器官捐献协调员和器官移植的认识。” 黄瑛表示,每次与患者家属讲解器官捐献时,都是内心的一次煎熬,讲解的技巧、分寸的拿捏还是次要,身临其境地感受家属的悲痛才最痛苦。 

是协调,不是“劝捐”

协调员是协助捐献者的爱心落地,因为爱心和高尚人格不是“劝”来的。协调员有责任为爱心搭建一座桥梁,让爱的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作为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经常要面对的都是即将逝去亲人而笼罩在万分悲痛中的家庭,而且就在这样无比伤痛的时候,却必须要开口跟患者亲属讨论死亡、提出器官捐献,让患者亲属同意接受自己的亲人在逝世后进行器官捐献。在协调捐献的过程中,器官捐献协调员既是心理咨询师,又是精神垃圾桶,有时候甚至是入殓师。

做好器官捐献协调员,不但需要勇气,还要有耐心,更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去承受各种压力。器官捐献协调员必须要温柔而坚定,要用温柔的态度去安抚和感化患者亲属受伤而脆弱的心,只有心与心的交流才能换来大家的信任和理解,还要用坚定的信念去克服协调过程中的重重困难,而且还要坚强的面对失败。

黄瑛正在与家属进行器官捐献宣传政策沟通

黄瑛说,有一次再向家属宣传捐献政策时,家属比较激动,七八个人把她围起来说“我们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她只能向他们连声致歉。其实当时她心里也挺委屈的,也很想哭,但每次想到还有那么多器官衰竭患者在苦苦等待重生的希望,就会变得坚强和坚定了

在协调过程中,有时候器官协调员也是很难开口,尤其是看着家属伤心欲绝的时候。经常在谈话的时候,家属抑制不住情绪痛哭流涕,他们也会跟着默默的流泪,但还得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断的安慰家属,让家属一定要坚强。协调员工作就是要不断的用自己的真心、爱心、善心去打动家属,让家属理解不可避免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亲人的生命,这也是一种造福人类,贡献社会的大爱精神。

总有一个故事感动着你

每一例捐献都是一个曲折而感人肺腑的故事,作为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总是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将这些感动一一铭记。

交大一附院器官捐献协调员黄瑛

刚开始接触协调工作时还有一丝紧张,但每当想起器官衰竭患者那一双双渴望重生的双眼,就立刻鼓足了勇气。每次在沟通过程中,看着患者亲属悲伤流泪,协调员也忍不住跟着伤心,而且每次都会认真聆听家属的诉说,再细心安慰他们。

器官捐献协调员黄瑛讲述器官移植真实案例

记得有一位先生突发脑出血即将离世,他的妻子一直在痛哭,我就一直紧紧地搂着那位阿姨的肩膀,对她说:“有我们和女儿在,别怕”。安慰完阿姨又看到旁边女儿也已经泣不成声,我走上前轻轻的拍着那个妹妹的肩膀,说:“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强,妈妈还需要你照顾呢”。刚开始她们都接受不了捐献,我就告诉女儿:“如果捐献,爸爸的生命就得到了延续,他的一部分还一直活在我们身边,他会像以前一样每天陪伴着你,看着你上班、以后成家孝敬妈妈”。经过反复沟通,最后妻子和女儿终于同意了捐献。

有时候心里压力特别大,经常看着家属悲痛万分,自己心情也会非常沉重,但是想到一个生命的逝去却会带给好几个人重生的希望,心里就会得到些安慰。

2016年二月的一天,我们收到了一个十五岁胶质瘤小姑娘病危的消息,当时正值春节放假期间,我和我们的评估医生立刻连夜赶往协作县医院。见到患者的妈妈时,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拉着我的手重复说着:“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多听话多懂事多漂亮,学习又好一直是我的骄傲,怎么能说走就要走呢”。我当时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同样作为妈妈,即将要失去孩子,那种感受真的不敢想象。我一边给大姐递餐巾纸,一边偷偷的抹掉自己的眼泪,旁边孩子的爸爸也已经完全呆掉了,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流眼泪,听说孩子的爸爸都一天一夜没吃也没合眼了。我坐到了爸爸的旁边对他说:“大哥,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可不能倒下,大姐和小女儿还需要你照顾,家里的爷爷奶奶已经很伤心了,你再这样子大家看到的话会更伤心的,你一定要坚强啊”。我又不得不忍住伤心给他们讲捐献的事情,又聊了一会“婷婷还小,她来人世间才短短十五年,又经历了病痛的折磨,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就要走了,如果能够留下点什么,她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捐献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以后你们想她了也可以联系我,也好给自己留下些念想”。本以为孩子的父母如此的疼爱和不舍孩子,应该很难接受捐献,结果沉默了半小时,孩子的爸爸开口了,而且他的话让我很震惊也很感动,他说:“我们同意捐献孩子所有可以救人的器官,因为在她生病需要做手术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社会爱心人士都自发的给我们捐款,虽然没捐多少,但我们也接受过别人的爱心,现在是我们回馈社会、帮助更多人的时候了”,说话的时候爸爸已经泪流满面。

那天签捐献同意书时,孩子的爸爸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都写错了,最后还是孩子的妈妈代签的。这就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民关于生死的抉择,我现在也会经常想起他说的话。其实协调过程中最难过的不是听到家属们愤怒拒绝的话语,而是家属们经过沉默和思考过后,最后点头同意捐献。他们在最难过、最无助、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却把仅剩的爱心拿出来奉献给别人,这是让人最揪心的,而这也正是人性的光辉之处。

前不久,在医院移植科门口碰到了一位刚做完移植手术的小姑娘的父亲,他特别激动的叫住我,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但他知道我是器官捐献协调员,说他特别感谢我们,还说他和女儿终于可以回家了,一大家人都等着他们回去团圆呢!我对他说那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我们应该感谢那个捐献的人和他的亲属们。可能这位父亲永远都无法体会他们的团圆是以怎样的生死离别换来的。

我又想起了另一个家庭,一个在外打工的爸爸出了车祸,我到医院见到了患者的亲属,一个白发苍苍的七十岁老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我给老人讲了捐献政策,老人先是愣住了片刻,然后就开始叹气,过了很久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家里穷,妻子留下一个孩子也出走改嫁了,现在就靠儿子在外面打工养活他和孙子,都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老人走出了谈话间,然后蹲在病房走廊的一个角落里。到了晚上老人终于过来找我,说:“我仔细想明白了,国家有这个政策也是好事情,既然他已经没得救了,那就让他再去救几个人,可能也有其他父亲在等他的儿子回家吧”。老人还说他准备回家摆摊修理自行车养活自己和孙子,而且他还有一个老弟也都六十多了,身体不好也需要他救济。随后我把这个贫困家庭的遭遇告诉了省红十字会的领导,一个月后我意外的收到了这位老人的电话,说感谢政府,感谢红会领导看望和慰问,还说感谢我完成了他的心愿,愿我好人一生平安。我当时挺感动的,连忙对老人家说您才是好人,愿您一家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每当捐献工作结束,亲属拉着我的手说谢谢时,当我想到又有患者因为我的不懈努力而获得生的希望时,觉得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仅是职业更是责任

器官捐献协调员这个工作确实比想象中要艰难的多,不但没日没夜没假期,还要整天到处奔波寻找潜在捐献者,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虽然家在西安,但每个星期黄瑛却穿梭在渭南地区的大街小巷。自从成为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她的日常生活就与渭南的患者、患者家属、移植医生紧紧联系在一起。经过几年的体会、感悟与学习,器官捐献协调员对她而言,已经从一个职业变成了一种责任。

器官捐献协调员这个工作确实比想象中要艰难的多,不但没日没夜没假期,还要整天到处奔波寻找潜在捐献者,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一次深更半夜电话铃声把全家人都吵醒了,两岁多的儿子睡的迷迷糊糊竟然问她:“妈妈,是不是又有病人了”,当时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老公偶尔也会对她说:“接打电话时尽量别让老人听到,怕他们担心受怕”,想想也是,经常说的都是车祸、意外、没呼吸了、快不行了、寿衣、太平间、殡仪馆等等大家都不太习惯或不愿意听到的词。但每次有成功捐献案例家人都会和她一样感到非常欣慰,因为家人明白他们在做一件救人的大事。

黄瑛自豪的说,器官捐献协调员都敬畏生命,从不害怕面对死亡,因为他们相信有些永别会带来更多团圆!

交大一附院DCD年度工作会议

公民自愿捐献器官是我国器官移植的唯一来源途径。在一附院OPO首席专家薛武军教授的领导下,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献(Donation After Citizen’s Death,DCD)工作取得突破进展,建立了符合国家法律、政策、伦理和国情的器官捐献体系,建立了以政府主导、红十字会协调、OPO实施的DCD组织体制、首席专家负责的主治医生、器官捐献协调员、器官评估医生和器官获取医生“四位一体”的工作体制、以及器官捐献协调员与器官评估医生配合协调的工作模式和完善的疾病评估、终止治疗、死亡判定和器官获取及分配标准流程的实施规范。在全国23个省市自治区进行了DCD的经验介绍、技术培训、业务指导和专题讲座,接收了40余家医院来交大一附院的现场学习、考察和工作交流,对我国DCD及移植工作的广泛开展起到引领和示范作用,推动了DCD工作在全国范围的开展,促进了DCD的工作体系、技术规范和标准流程的建立。开创了公民自愿捐献为唯一器官来源的器官移植事业的新局面,促进了我国器官移植事业法制化、国际化、科学化的健康发展。本着求实创新、精医卓越的学科理念,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科有特色、人有专长的学科发展理念,进一步深化学科建设、培养高水平的专业技术队伍,在器官移植的事业中,脚踏实地、不断进取,努力追赶国际尖端水平,创造出更辉煌的学科前景!

电影《入殓师》中的一段话:死亡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器官捐献协调员,便是那走向下一程的暗夜中的掌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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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渭南,老人,协调员,捐献,家属,黄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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