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O必须与市场同行

这是《医药价格》杂志周增桓会长2016年亲自到我办公室的一次采访......最近国家发展改革委会同广东省发改委，对深圳市卫计委在推行公立医院药品集团采购改革试点过程中，涉嫌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的行为进行了调查。认定深圳推行的GPO违反我国《反垄断法》，并予以通告。

凡听过我课的都知道我的基本观点：一开始我就判断它就存在极大的政治风险，并违反市场规律进行的行政干预。这与国家发改委价格监督检查与反垄断局调查作出的结论是一致。GPO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应在法律与市场法则下的统一。GPO不是唯一的指定，是GPOs。

我今天还认为，药房托管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关权力机构予以结论。 

《医药价格》：深圳GPO模式将在7月实施，计划发展坚持政府引导、市场主导的药品集中采购模式，您是怎么看的？

廖新波：我认为，GPO必须是一个真正市场上的招标，而不是行政的委托，委托必须是公正的。药房托管没有从流通领域去挤压利润空间，但GPO有。GPO要做到量价挂钩，进行真正的市场商业谈判，大家竞价，以最优质优价进入采购目录，而不是制定一个天花板价，大家往天花板价靠。

药房托管是在现有集中招标的旧体制下的一种垄断，它并没有解决“以药养医”的问题，而是以所谓管理费的形式返还给医院，当药品价格受政策影响下压，托管的利润少了，就只能向下游掠夺。当托管企业没有足够的资金返还给医院，生存不了，就只能违约了。随着互联网的不断普及和应用，医院不再以药作为经营的业务，托管自然就削弱了，甚至没有了，所以我说药房托管是披着羊皮的狼，但最后将成为羔羊。

GPO可能有药房托管不能产生的效应，就是互联网思维，去中心化。GPO不能垄断，如果GPO的真实规则是通过GPO的价格向市场拿药，互联网完全可以实现所有的配送。马云曾经说过，如果允许网上卖药，这个利润不是作为药品回扣给医院，而是作为一种技术支持或者说技术合作的项目，以合理的诊金支付给医生，这样就可以体现医生的价值，更可以颠覆药品的流通。

GPO是一种很好的采购方式，但还要跟互联网相结合，才能减少成本费用。现在还有很多药店，GPO可以是线上和线下的结合点，它可以跟若干个药店签约，我估计药店也愿意签约，因为它可以带来很多客源。

《医药价格》：医改多年，一方面是公众“看病难、看病贵、过度医疗”的声音仍然没有消停，另一方面中国医生却一直被认为劳动价值很低，能谈谈您的观点吗？

廖新波：我在博客上就曾经说过“医院不是庙宇，医生也不是天使”，现在不允许“以药养医”，在某种程度上是减少医院的收入，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药品购销过程中的利益捆绑问题。毕竟医院需要资金维持正常运作，如果政府不拨款，就只能通过医生来“创收”。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很合情合理，但是在医疗服务提供中，通过医生“创收”来维持医院的运作和体现医生的价值是有悖于伦理学和医学原则的。

如果现在开药、开检查单跟医生的业务量无关，药变成了成本中心，开药越多，成本越高。医生的价值通过其他合理途径已经有所体现，医生就会以更加公正的态度来开药、开检查，认为没有必要开的不开，既为医院节省了开支，也为医保节省了开支。道理非常简单，为什么现在医院与医院间的检查结果不能互认？因为现在检查是利润中心，不是成本中心。当检查是成本中心的时候，是不是越少越好呢？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看，从病人的症状可以判断结果真伪，谁的结果谁负责，这就是游戏规则，法律边界非常清楚。开单的负责方会有风险意识，不能随便开结果，就促使医院必须注重实验室的质量控制，不然就要负责任。真正的检查检验结果互认也就应运而生，不会有过度医疗了。

我认为，通过互联网，完全可以诊金等合法的形式支付医生，而不是回扣。如果不是病人自主选药的话，就有拿回扣的嫌疑。为什么呢？医生有个统方，根据你开某某药的多少，某某公司来返还，这种返还的多少是与它的利润空间挂钩的。

《医药价格》：能谈谈支付制度在分诊方面的现状吗？

廖新波：现在医疗服务定价基本上是按照医院的等级来确定，而不是按医疗服务的质量来确定；医生的价值因医院的等级不同而不同；医疗技术的准入不是跟医生走，而是依医院的等级来批准和报销，医保不是鼓励病人利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大多数的问题，而是鼓励病人小病大治，门诊可以解决的非要住院才能报销。支付制度不仅影响了医疗行为，也影响了患者就近治疗的方式。这种政策性的导向才是影响病人流向和分级诊疗的制度性缺陷。

分级诊疗应该怎么分？我认为，要以医生为主体，病人为对象，让病人找到合适的医生，让医生找到合适的病人。分级应该是根据疾病的实际进展情况、种类，从疾病的开始、治疗、康复期自然地分级，支付制度不是到这个医院住院才支付，而是从签约医生开始，这样才能体现医生的价值。为什么美国会缩短平均住院日呢？正是因为住院是很大的人力支出，所以就有了日间门诊、日间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