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十字架》(连载四十二):作茧自缚

2016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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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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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笔为刀,解剖医院的腠理、筋骨、内脏,深入到医院的“染色体”、“白衣”的“DNA”,借以诠释医学的本质,探求杏林的真谛。

第四十二章  作茧自缚

这阵子,李岳忐忑不安,尤其是他打探到秦声曾经邀约林婉音在茶楼见面后。他明白秦声约她不是为了打情骂俏,因为老家伙不好这一口。看来,老家伙想从她嘴里撬出点料来,他不由得高度警觉起来。他的任前公示马上见报,如果没人举报,他的任命会是板上钉钉。越临近正式任命,李岳就越紧张,生怕谁捅个娄子,让煮成的鸭子飞了。他现在最害怕药扣门的丑闻东窗事发,如果让林婉音背后捅一刀,他就会声誉扫地、蒙羞一生。这鬼丫头不会将自己当时跟他的密谋录音吧?如果录了音,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因为在他的眼里,她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巫;就算她录了音,她也不会铤而走险的,她很爱面子,不会往自己脸上扣屎盆的。如果她敢这样做,等于自取其辱。她不是个好走极端的狂徒。想到狂徒,他转而扪心自问:“那么,我是不是狂徒呢?确实,我设的这个局比较阴毒,不过,试想一下,如果我不玩这一招,怎么能将张德民轰下擂台?自古哪个政治家不玩权术?兵不厌诈嘛。纵观历史,开天辟地的太祖们哪个不将权谋玩得滴溜转?傻子夺得了江山吗?现今这社会就崇尚结果,不重过程,人们只记得那些王候,草寇们早被打入历史的冷宫了。”他渴望做这样一个“王侯”,更何况他现在距成功只差几纳米,在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纰漏了。照目前情形,唯一能给他造成麻烦的就只剩下林婉音了,这鬼丫头真令他既爱又恨。幸好,前些天他俩重续鱼水之欢,她被他滋润得心醉神迷。每次跟她做爱都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她真是人间尤物。一想起她,他感觉命根子蠢蠢欲动,心里涌上一阵阵强烈的冲动。要说他当初完全诓骗她,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他觉得自己一旦离婚会引起轩然大波,唯有知难而退,更何况老爷子象灌了迷魂汤似的对黄脸婆赞不绝口,就好象满世界没有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说句心里话,要是不有所顾忌,他早就休了黄脸婆娶这水灵灵的妞儿了。他埋怨她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苦闷与无奈,只一味逼他,最后还恼羞成怒向他下最后通牒。他原认为她得到他的滋润后,已回心转意,可秦声约见她后,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旁危机四伏,于是决定向她打探一下。他约她一起吃饭,她回绝了,他问:“你怎么啦?忙得连轴转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这恶魔了。”

他听到她冷冷的话,心中“格登”一下,意识到大事不妙,就硬着头皮问:“你到底怎么啦?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我哪会儿冷,哪会儿又热?”

“前不久那晚你不是很热吗?你那副陶醉的样子我至今回味起来还历历在目。”

“我骂你猪头是奉承你!”

“听说秦声那老匹夫找过你?”李岳气急败坏,恨不得臭骂她一通,可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怒火。

“他有没找过我关你屁事?!”

他终于被激怒了,马上反唇相讥:“他不会向你买春吧?”

她不想再跟他周旋了,干脆撕破脸皮:“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快要完蛋了。我已经向纪委举报了你,你休想看到任命你的红头文件了。”

“你举报我什么了?鬼丫头,你难道连自己的名誉也不要了?!你后半生想做个令人唾弃的活死人?!”

“你作恶多端,报应到了。我的名誉早让你给毁了,我举报你只是在修复自己的名誉,我在赎罪,在拯救自己!”

“你没有什么好举报的,你那些破证据派不上大用场,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别忘了,我会反告你!”

“你放心,用不着你提醒,我提供的是铁证,肯定会告倒你的,除非纪委那些人都是睁眼瞎!”

他有点慌了,不知道她的手里掌握多少他的黑材料。他根本想不到这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女子现在竟露出獠牙要啮咬他了。当初,他曾担心她会举报他,可最后还是不大相信她会这么做。他定了定神,盘算着该怎样从她的嘴里套出点话来:“你到底掌握什么证据呢?”

“纪委马上会寻上门的,你等着他们约你喝茶吧。你的黄粱美梦该到了梦醒时分了。”说完,她不由分说,断然挂了电话。

他随即再拨她的电话,可她已关机。他忽然惊跳起来:“看来前不久跟她销魂的那一刻捅了大娄子,细想一下她当时的情绪变化确实很蹊跷:她刚对我破口大骂,恨不得一刀剐了我;可一忽儿后,她却回心转意,对我情意绵绵,如胶似漆,情感转换得比川剧变脸还快!看来,她在设圈套诱我钻,我真是个二百五,竟着了她的道儿!她在那晚到底留下什么证据呢?保留了我那些‘蝌蚪’?将我俩性爱的过程录了像?如果真有这些证据,那我婚外情的臭名可就坐实了。”他竭力回想着那晚的情节,忽然想起当时她曾提到药扣门,也曾说过岳波不该死之类的话。“她总不至于当时诱我口供吧?”他想到此,冷汗冒出来了,好象大祸临头似的。他心急如焚,忙取出手机给林婉音通话,可她仍关机,看来她铁心不理他了,这说明那晚她色诱他上钩。竟让她倒玩了,他感到比死还难受。此刻,他如同堕入了陷阱,只觉得四壁阴森森的。他瞥了手表一眼,已是中午十二点,忙推开门,冲了出去,一路小跑来到车库,打开发动机,驱车直往她的住处疾驰。来到她家的楼下,他却觉得找她无济无事。“既然她将证据都提供了上去,你还指望她重新索回?太天真了!”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脸上感到热辣辣的痛。既然来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冲上楼去。来到她家的门口,他按了门铃,可半天不见她开门。他恨得牙痒痒的,心里直嘀咕:“这女人貌美如花,怎么长着一副蛇蝎心肠呢?谁想不到她会是这么个女魔头、害人精!她不仁,我不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她来个鱼死网破!可下一步该如何破网呢?如果她真的举报我,肯定是秦声那老家伙给她灌迷魂汤,怂恿她干的。不过,想起她那晚说的替岳波惋惜的话,似乎已露出蛛丝马迹,可惜当初自己鬼迷心窍了。哎,我竟栽在这臭女人的手里,看来,欲火烧坏我的脑子了!”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站在门口,足足等了半小时,林婉音连影儿都没出现。他暗忖道:“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只好到秦声那儿探探口风了。”他顾不了饥肠辘辘,马上驱车直奔医院。

一到医院,李岳直扑秦声的办公室。今天虽然是周六,可他知道秦声不少双休日都在医院里度过。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他闯进秦声的办公室,心里直打鼓儿。秦声不怒而威,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敢正视这个上司。秦声看到这个“不速之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可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样子,秦声似乎明白他肯定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他哭丧着脸,阴阳怪气地说:“秦院,感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栽培,我会去组织部为你争取一个名誉院长的头衔。”

“我都退休了,弄个名誉院长的虚衔避邪用?”

李岳涎着脸说:“这表明我对你很尊重,没别的意思。以后仰仗你多指导。”听他的口吻,似乎自己已坐在院长的高椅上了。

“你用得着我这老朽来指点吗?”

李岳知道这老家伙跟他打马虎眼,索性挑明话题:“我愿洗耳恭听你的金玉良言。”

秦声对他的调转枪头一时适应不了,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这些天,你肯定踌躇满志吧,准备怎样烧三把火?”

李岳没好气地说:“还三把火,都火烧眉毛了。什么院长,八字还差一撇呢。”

“任命你为院长已板上钉钉,你怎么这样悲观?”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喜欢我当院长,更不可能欣赏我。”

秦声以静制动,索性沉默作答。

李岳穷追猛打:“秦院,你密会过林婉音吧?”

秦声凛然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他以为自己约见她神不知鬼不觉,而李岳竟晓得,难道这家伙是个“克格勃”?

李岳撇了撇嘴,略带讥讽地反问:“你怎么会放低身段去会她?就不怕人家嚼舌头?”

秦声只好实话实说:“我在公众场合见她,人家嚼什么舌头,吃饱了撑的?你别含沙射影,好不好?!”他的怒气“轰”地腾空而起了。

李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敛起冷笑,正襟危坐:“你去密会她,确实令人大跌眼镜。正是她害了我们的医生,尤其是岳波主任。如果不是她泄密,估计岳波还有滋有味地活在世上呢。她是个害人精。”

秦声意味深长地瞟了李岳一眼,直看得他心里发毛。秦声沉吟片刻,决定反击,于是就笃悠悠地反问道:“林婉音为何要害我们呢?背后有没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他将球踢给了李岳。

李岳不知是计,气急败坏地问:“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他觉得自己脊背发凉,感到窒息的恐惧,看来,真的东窗事发了。

“你以为呢?”秦声得理不饶人。

“我真的揣摩不出。现在这社会人心险恶,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不奇怪。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我认为里面藏着一个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可怕的阴谋。”

李岳听了后,不由得悚然一惊,好象大祸临头似的。

秦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他,倏忽低下头,避开他那惊惶失措的眼神。

李岳硬着头皮带着乞求的口吻说:“这个可怕的阴谋是什么呢?”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紧,胸口憋闷难忍。看来,危险真象巨蟒一样缠上他了。

“有没阴谋是纪委、检察部门该查的事,用不着我瞎操心。”秦声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开始打扫战场。

李岳似乎嗅到了某种信息,试探地问:“看来,你手里掌握着一些确凿的证据喽?”

秦声缄默不语,莫测高深。

“你跟那害人精想联手搞臭我吧?”李岳不再遮遮掩掩,干脆赤膊上阵了。

秦声凛然一惊,无法再回避了,只好正面应付:“你凭什么污蔑我要搞臭你?”

“这用得着我解释吗?哼,就算你们将我撂倒,张德民也扶不了正,因为他被省里领导定性为问题人物喽。”李岳洋洋自得地说。

李岳的话戳到了秦声的痛处,他只觉得心里“格登”一下,忙盘算如何接招,沉吟半晌,才开口说:“我即将要退位了,对我来说,谁干都一样,只要那个坐在院长位置上的人一心一意为医院发展殚精竭虑就好了。”

“谁都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上台,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听到他那酸溜溜的话,秦声不想理会,道不同不相与谋。他和李岳根本就是两类人,没有多少交集,他不想再别扭下去了,决定收兵。于是,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瞟了李岳一眼,反问道:“我喜不喜欢你上台对你很要紧吗?”

李岳明白不大可能从秦声嘴里撬出有价值的料来了,只好失望地放弃努力。不过,他虽咽不下这口气,可又不敢得罪秦声,因为这老家伙毕竟是省里头头们心目中的大红人,要是得罪了这老家伙头头们怪罪下来吃不了要兜着走。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落寞地走了出去。

看到李岳那佝偻的背景,秦声暗忖道:“这家伙确实说得不错,他当不成院长,德民也扶不了正。可是,就算德民当不了院长,我也必须阻止这阴险之徒上位,他只会糟蹋医院,将医院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哎,医院本该是一方净土,可现在变成了小人们肆虐的江湖,医院的四周几时会冒出一片繁茂的杏林呢?!”

李岳回到家后,坐在书房里生着闷气。老爷子不明就里,探询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李岳不知道该如何向老爷子开口,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如同眼珠子被人挖走似的。

“你到底怎么啦?有啥难言之隐?”

这话戳到了李岳的痛处,他觉得不得不说了,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沉吟了半晌,他只好硬着头皮说:“秦声暗算我啦!”

老爷子非常迷惑,忙问:“他为啥要暗算你?”

“他想阻止我上位。”

“他为啥要阻止你上位?他主动要退下来,难道眼下变卦了?”

“他倒没有恋位的意思。”

“那他想拉张德民一把?可就算你上不了,也轮不到那个身上有污点的问题家伙啊。他怎么暗算你的?”

“他联络上了林婉音。”

“林婉音是谁?”老爷子至今还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食不食人间烟火?李岳难以启齿林婉音的身份,更无法向老爸竹筒倒豆子倒出自己跟她之间的地下情,一时手足无措,只好长吁短叹着,掩饰自己的窘境。

可老爷子不识儿子的花花肠子,一味穷追不舍:“林婉音到底是谁?”

“她是个医药代表,前阵子刚弄出个药扣门。”

“就是她?!”

“这女人有点神经质,不管逮住谁都会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一通。”李岳将她妖魔化了。

“那你别招惹她啊。眼不见,心不烦,井水不犯河水。”

“可现在偏偏井水犯了河水。”

“你得罪她什么了,才惹得她将屎盆扣到你的头上?”老爷子虽然经过惊涛骇浪,可实在无法想象李岳会阴沟里翻船。他搞不懂儿子现在吞吞吐吐,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不知道秦声、林婉音要给我编织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李岳装作三不知。

“你怎么知道他俩要在背后捅你?”

“有人看见他俩在茶馆里鬼鬼崇崇、窃窃私语,似乎在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你怎么得罪他俩了?”

李岳急得抓耳挠腮。

“你龟儿子神神叨叨的,白日撞见鬼啦?”

“秦声想推举张德民,自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跟我讲实话!不许打马虎眼!”老爷子目光如炬,向李岳下最后通牒了。

李岳已经领教过老爷子的冲天怒火,决定暂避锋芒:“爸,我只怀疑到他俩要联手搞我。听说,林婉音那臭娘们向纪委举报我了。”

“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

“我明白了,你肯定得罪过那女人。”

“老爸,我知道瞒不了你,只好跟你实说吧,我曾跟她鬼混过一阵子。”

老爷子被彻底激怒了,狠狠抽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挨了这耳光,倒使李岳彻底释然了。他瞥了老爷子一眼,平和地说:“我知道自己错了,决定斩断情丝,可她却白日做梦想跟我结婚,我不遂她的意,她恼羞成怒,就举报了我。”

“小子,你到处欠下风流债,太令我失望了。”老爷子嗒然若丧,瘫软在椅子上。

李岳觉得自己这次的祸闯大了,已不好意思乞求老爷子替他疏通,保他过关。老爷子已届古稀,却每天为他提心吊胆,他真觉得无地自容。老爷子虽然在文革中做过许多荒唐事,可做梦都想不到他与林婉音合演的那出龌龊的双簧。在那叱咤风云的年代,老爷子就象推土机,勇往直前,一一碾碎迎头扑来的各路人马,而李岳似乎没秉承老爷子阳刚的一面,行事阴柔内敛,喜欢剑走偏锋。

老爷子敛起脸上失望的表情,问:“那女人举报你什么呢?”

李岳心中无底,犹豫地答:“我曾找过她,她却回避了。我不知道她要举报什么。”

“你有没有要命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

经老爷子这么一问,李岳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林婉音举报他生活作风问题,他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也不相信组织因为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拿下他,只要老爷子出面斡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他最担心的就是林婉音手中掌握他俩合谋上演药扣门的铁证。如果这一幕暴露出来,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组织不因这药扣门处罚他,他在全院职工的面前肯定抬不起头,更遑论管理、领导他们了。

“祖宗,你倒是说话啊。”老爷子急了。

“不知道她的手里掌握着什么证据。”李岳心里直打鼓儿。

“她有没掌握你贪污受贿的证据?”

李岳沉吟半晌,坚定地说:“没有。我没有给她送大把大把的钱,只是施一些小恩小惠。她不在乎我的钱,只想跟我结婚。”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此刻他已成为老爷子主审的犯人了。

“看你这副熊样,肯定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老爷子这辈子阅人无数,早识破了不肖之子的花花肠子。李岳明白老爷子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想争辩。几十年前,老爷子呼风唤雨,可从没在男女关系上栽过跟头,他搞不明白,自己这么不近女色,生的儿子却是个淫棍,难道遗传不起作用了?

他继续拷问:“仔细想想,你还有什么证据落在她的手里?”

李岳凭直觉觉得林婉音掌握了他俩合谋上演药扣门的证据,可这怀疑就是打死他也不能向老爷子抖出来,要是将来真的东窗事发,他再想法子收拾残局。

老爷子自言自语:“要是没有经济问题的证据落在她的手里,其它的证据倒还好应付。”

听了老爷子的话,李岳高兴不起来。在他看来,自己身上的死穴并不只有一处,多了去了。他现在想得很现实,要是林婉音仅仅举报他的男女关系,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他担心的是她捅了药扣门这个马蜂窝。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他非被螯得鼻青眼肿不可。鼻青眼肿倒也罢了,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会身败名裂。但愿她不会这么狠啊,她可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老爷子拷问够了,明白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于是安慰起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不肖之子来:“哪个人上任前组织部没收到一沓举报信的?这太正常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记住这个教训就是了。我马上去省里帮你疏通,你自己也好好准备,如果仅仅男女关系的证据,能推掉就推掉,死活不承认,纪委那帮人会卖我的面子,放你一码的。你可以在纪委那些人面前反告那女的往你的身上泼脏水,当然,你得编个理由,她不就是个医药代表吗,你在药身上做做文章说不定就能混过关。”老爷子毕竟经过大风大浪,自然胸有成竹。可李岳明白,老爷子不了解林婉音会告什么就乱开药方,根本无济于事,他倒心明如镜,知道自己这次不会轻松过关。如果林婉音手里握着重量级的铁证,他就百口莫辩,哪会象老爷子讲的这么轻松,就好象自己去纪委只是闲庭信步遛达一回似的。

傍晚,老爷子回来了。他黑着脸走进屋,李岳看了后害怕极了,下意识后退。他明白老爷子要发作了,以往,老爷子在急风骤雨式的发作前都是眼前这副标准的表情。他闭上双眼,被动地等待着老爷子的发作。可半晌,老爷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岳不由得睁开眼,只见老爷子悄无声息地坐在沙发上,耷拉着头,就象一只斗败的公鸡,他感到此刻老爷子心里肯定深受痛苦的煎熬,不敢踱到老爷子的身边。虽然他已届知天命之年,可对老爷子却怀着与生俱来的恐惧,他的大半生就是在对老爷子的恐惧中一路蹒跚过来。他下意识溜到书房门口想钻进去,老爷子虽没抬起头,可眼角的余光已扫到了他的举动,忙低吼一声:“你还想溜,有种正眼看着我!”

李岳颤颤兢兢,不敢往前,也不后退,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岳,你龟儿子真不是人!你丢尽了我的脸,我无脸见人了。想不到你会跟这种风尘女人串通一气,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上位——”

李岳什么都明白了,林婉音这邪恶的娘们儿将什么都抖出来了。看来,最后一次跟她颠鸾倒凤就是末日的癫狂。这下一招不慎,全盘皆输。他已经无所顾忌,内心的火山开始喷发出灼热的岩浆,狠狠朝眼前这个自己惧怕了半辈子的偶像级人物喷射过去:“爸,你用不着这样骂我,你比我好不了多少!一直来,你就向我灌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古训。我所使的手段一点都不比你更卑鄙。比起你当年那些高明的手段来,我是小巫见大巫,远没有学到你厚黑学的皮毛!”活了大半辈子,李岳头一次向老爷子叫板。

老爷子没想到这兔崽子会向自己开火,一时手足无措,干瞪两眼,象个木偶。李岳发泄完后,一阵恶意的快感传遍全身,只觉得酣畅淋漓。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他索性跟上第二步,准备跟老爷子来个彻底了断,从而根治自己与生俱来的“恐父症”:“爸,你别难受,也别骂我不肖,我走到这一步,你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功不可没。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也该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到底向我灌输了什么道理?!自己是怎样爬上省级高官的,手段比我干净多少?你还不是踩着别人的胸口上位的?!你的手里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你还记得文革那阵子你害死了多少人?你那时眨过眼吗?你现在良心发现了吗?别在我面前端起高尚的臭架子,你不配!”说完,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怨气彻底释放,通体说不出的舒服。他充满怜悯地瞟了老爷子一眼,旁若无人地转身走进了书房。

一会儿后,老爷子走了进来,对儿子说:“阿岳,你不该对老爸这么凶。”

李岳忙转过身,只看见他两行浊泪从眼眶溢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老爷子气馁地说:“这些年来,老爸确实没给你正面教育,确实没好好引导你。”

李岳依然不接腔。

“可是,阿岳,老爸不想看到你身败名裂。”

李岳豁出去了,反唇相讥:“身败名裂怎么啦?况且,我本来就没名没利,不存在什么败呀,裂呀。我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不热衷什么清誉!”实际上,他既重名,也重利,刚才这席话是他违心说出来的。

“你不重名誉我重啊。一个不重名誉的人与猪狗有什么区别?!”

李岳恼羞成怒:“你就骂我连猪狗都不如好了,别拐弯抹角的。”今天,他可是火力全开,无所顾忌,已经将自己崇拜的对象彻底打成了筛子,确实有种翻身农奴得解放的味道。老爷子这下拿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子没辙了。他原本要向小子大兴问罪,不承想现在整个局面颠倒过来,一向对他唯唯诺诺的小子终于揭竿而起,造他的反了。他不得不陪着小心说:“阿岳,你不该这样破罐子破摔。我们得静下心来,好好考虑补救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李岳以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幽幽地说:“别天真了,没什么补救的办法,要杀要剐由他们吧,我伸长脖子等他们砍呐。”

“还没完。那女人虽举报了你,但还没提供确凿证据,只要你马上去找她,让她打消念头,那就大事化小了。你不能摆烂。”

“她很倔犟,不可能打退堂鼓的。”

老爷子一字一顿地说:“她不是想跟你结婚吗,你就答应她,我动员你媳妇离婚,她会听我的话的。”

李岳象打量一头史前动物一般打量着他,惊诧万分。

老爷子坚定地说:“事到如今,也只好出此下策了,要不我们全都玩完。”

李岳反驳:“老爸,你老糊涂了,你以为我提出跟她结婚,她就会乖乖披上婚纱?就算我真的想再做一回新郎,她不见得就会跟我喝交杯酒,况且,眼下她恨我恨到骨子里,回天无力了。”

“你试试看,就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出来!”

李岳觉得这种死缠烂打不会有好结果,可不挣扎一下似乎又心有不甘,只好试试运气,可问题是他已没法跟林婉音联系上了。他歪着头瞟了老爷子一眼,不屑地说:“你的高招不顶用,就算我真的能使那婊子回心转意,可我现在找不到她的影儿,她关机了。”

“她现在可能开机了,你试试看?”老爷子远比他有耐心。

李岳真不想找这个曾经跟他缠绵过的女人,就算宰了他,他也不想再见她。他鄙夷地瞟了老爷子一眼,大大咧咧地问:“要么你去找她?”

老爷子被李岳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幸好,他毕竟经过惊涛骇浪,自然拿得起,放得下:“阿岳,我求你了,你还是去一趟吧。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自甘沉沦的。要是我们再不自救,谁也救不了我们。”

李岳摇了摇头,非常不情愿地说:“爸,你不知道此事的真相,现在这局面已覆水难收,我们还是现实点吧。”

“阿岳,我求你了,你就去一趟吧。”平时,在李岳面前很强势的老爸今天彻底剥下了画皮,扮出了一副可怜相。

“爸,你到底怎么啦?现在,谁都救不了我们,逆来顺受吧。”李岳有点不耐烦了。

“阿岳,我向有关部门了解过,他们跟我这么说,只要林婉音不再举报你,他们就不会追究你。你有没明白,他们在帮你过关!”

“爸,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一趟,哪怕我跪在她面前摇尾乞怜也行。我已经没有尊严了,只好忍辱偷生喽!”

“大丈夫能屈能伸。”

李岳想好了,为了能消除这次危机,他什么都会做,目前的情势已危如累卵,容不得他继续摆谱,端起尊严的臭架子了。

翌日上午,李岳直扑林婉音的家。他站在她家的门口,象鬼子进村似的,重重地擂着门,可里面没有反应。他估计她已外出了,只好下楼,站在入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等待着她出现。他抬起头,仰望这棵树,发现竟是棵银杏树,精神为之一振,谁不知道银杏树是吉祥的树,充满生命力的树?!看来,今天有戏啦,他肯定能逢凶化吉。他已经想好了,一定得以情动人,重新赢得她的芳心。他纳闷她怎么会对自己怀着如此刻骨的仇恨?就算他欺骗了她,她也不至于恨到这种地步啊。女人真是感性动物,常犯迷糊,会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事来。他原以为她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哪里知道她如同川剧里的变脸,说变就变。现在,他既恨她恨得牙痒痒,又想跟她颠鸾倒凤,重温鸳梦。一片银杏叶盘旋着飘了下来,正好掉在他的额角,然后滑落下来,他忙伸出手,将这片银杏叶当作神物捧在手心,凝视着这片叶子,怦然心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感动。这片叶子突然幻化出林婉音的头像,他低头忘情地吻着它。他闭上双眼,呢喃细语:“婉音,婉音,你得救救我,别伤害我哦。你知道我多爱你吗?你该明白,我根本没骗你,我确实想跟你结婚,只是我太软弱了,实在摆脱不了那个丑陋的黄脸婆。”不知不觉间,他在树底下站了个把小时,林婉音连影儿都没出现,他有点沮丧,想打道回府,可实在不甘心,只好继续干等着。凭直觉,他相信自己今天一定能见到她。他觉得他俩间还有心灵感应,两个有心灵感应的人怎么会反目成仇呢?不管她怎么憎恨他,怎么折磨他,他还是深爱她的,爱到天老地荒,他非常享受跟她一起时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欺骗她,没有利用她。他将她的每一件事都当作自己的事,他不自私,处处护着她,可是,她为啥就不明白这些呢?她怎么就不明白他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想跟她长相伴呢?!他在心里默默地召唤着她,相信她能接收到他那心灵的呼唤。他恍惚看到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知道她并不单单憎恨他,更憎恨她自己,恨自己害了一批好人;他不知道她十分了解他,了解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块骨头、每一个细胞。火辣辣的阳光正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身上,他觉得全身燥热,不禁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扫视着四周,仍不见她的踪影,一股无名火上来了,不由得暗骂道:“什么心灵感应,我这是自作多情!这臭女人,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他恨不得搧她耳光,揍得她鼻青眼肿。“要不是为了自己能过关,我才懒得理这种烂女人。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不知有多少淫棍上过她,早成为公共汽车了。我还以为她对我一往情深,说不定她对上过她的家伙都是这副虚伪滥情的样子。红颜祸水,这下我真的看透了。”只见人群三三两两在他的眼皮底下来来往往,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供人观看的大猩猩,忙叹了口气,捂着脸,蹲了下去,无意瞥见一行蚂蚁在草地与马路之间的狭缝中巅巍巍地向右前方爬行,心里就象打翻五味瓶似的难受。蚂蚁的队伍秩序井然,能保持如此队形,肯定有个指挥官在发号施令。前方出现了一块小石子,带头蚂蚁从侧面绕了过去,队伍就弯成半圆形。他想捡起这块石头,给蚂蚁腾出一条捷径来,可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蚂蚁逶迤着向前爬行,他略往右前方移了一小步,带头蚂蚁就落在他的左后了。他突然可怜起蚂蚁来,他轻轻移动一小步,它们就要“吭哧吭哧”爬几十分钟。他瞥见处于队伍中间的一只蚂蚁向后回望,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就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只见那只蚂蚁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往队尾的方向爬去。它爬到一只蚂蚁的面前,只见那只蚂蚁背上驮着半个米粒大的馒头屑。他的口水流了出来,不慎掉到这两只蚂蚁身上,它俩在他的口水中挣扎,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睁开双眼时,它俩在口水中一动不动,大概被淹死了,他凛然一惊,不禁喃喃自语:“就这几滴口水,竟会淹死它们,真可怜。谁叫他们这么脆弱,活该倒霉。”忽然,他看见其中一只蚂蚁动了一下,只见它挣扎着,朝马路方向爬去。它终于从对它来说无疑就是海洋的口水中爬了出来,他心里直嘀咕:“可怜的家伙。”他虽聚精会神盯着蚂蚁的队伍,可眼角的余光蓦然扫到一个人朝他的方向走过来,忙直起身,瞥了那人一眼,原来竟是林婉音。她竟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现身了,他欣喜若狂,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她看到他后,表情非常惊愕,就象看到了一头史前动物。他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终于盼到你了。”

她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似乎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继续自说自话:“我等你等了半个世纪了。”

她象避瘟神似的掉头就走。他一把拉住她。她气急败坏地喊:“别脏了我的衣服!”

他紧紧攥住她的衣角,就是不放手。她无奈地闭上双眼,仰天长叹。

他近乎哀求地说:“婉音,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我俩是有感情的,不该这样互相折磨。”

“谁跟你有感情?别自作多情了!”她圆睁双眼,眼中射出两股阴冷的目光。

他不敢正视她那冷彻骨髓的目光,垂下眼皮,低声哀求道:“要不我们到旁边的茶馆里聊聊吧?”他彻底放低身段,放下尊严。

“我不想玷污那地方。”

“要么我们就到小区的公园里叙叙旧?”他死缠烂打。

婉音猛用力,一下子挣脱了,一小片衣角被硬生生地撕了下来,他当作战利品紧攥在手里,得意洋洋。她恼羞成怒,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夺路而逃,李岳如影随形,快步跟上。

婉音冲着前方的保安说:“大哥,这坏蛋要找我麻烦,你堵住他。”

保安迎上前,拽住了他。他气急败坏地辩白:“我是她的朋友,我们只是因为一些小事闹意见,不会大打出手的。”

婉音闪进了大门。

保安看着李岳斯斯文文的,不象个坏人的样子,盘问几句后就放了他。冲到电梯口时,他看到电梯刚启动,急得直跺脚。大约二分钟后,他乘电梯来到她家的门口,按着门铃,可门里没有一点反应。李岳望门长叹,怨怼情绪飞涨,可还未完全失控,知道眼下应该隐忍。他不断地敲着门,动作很轻柔。她根本想不到会在家门口碰到这个冤家对头,羞愤交加。她义愤填膺,要跟李岳来一次终极了断,彻底摊牌,想要割断自己跟过去一切罪恶的联系,哪怕自己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只有洗心革面,才能浴火重生。她觉得自己也得向李岳当头棒喝,良心召唤着她这么做。她凑近猫眼,看到了门外的李岳缩小成了跟一只猫差不多大。随着李岳那些卑鄙无耻的丑行一一展现出来后,她被彻底惊呆了,想不到会在现实中碰到只有在书本里才会看到的大奸大恶之徒。现在,她的心里已对他产生了极端的厌恶;更令她痛心疾首的是自己竟是他的帮凶,她不禁深深地厌恶自己!她心想:“要是他一直不走,怎么办?要不要叫保安赶走他?再观望一阵子吧。”她心存侥幸,以为他不久后会走开,天底下不会有这样死乞白赖的家伙。她蒙上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他那穿门而入的哀求声,她的脑子乱成一锅粥。门外不时传来了重重的“嘭嘭”声,震得山响。“看来这坏家伙得知我举报了他后,开始抓狂了。瞧他以前多么飞横跋扈,不可一世,现在报应来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久前,她下定了最后决心要举报他,就已经料到了会出现什么结果,她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听到门外李岳的哀求声后,她在心底里产生了一丝怜悯,可马上否定了这妇人之仁:“你千万不能退缩,更不能上他的当。他一旦缓过劲来,就会习惯性地露出他那副丑恶的嘴脸。他尊重过你吗?他缠着你,只是想泄欲,想玩弄你,你以为他在心底里真的对你有多少柔情蜜意?别听他的花言巧语了,耳朵软的女人十有八九会吃大亏的!”于是,她咬咬牙愣是不开门。她最怕他进来后翻箱倒柜寻找那些证据,别看他现在可怜巴巴的,转眼就会张牙舞爪。门外悄无声息,她忙透过猫眼瞧着门外,观察一下李岳到底有没走,只见门外阒无一人,她想打开门瞧瞧,却怕他躲在暗处,中了他的奸计。她疲惫不堪,于是就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以住的经历纷至沓来,搅得她头痛欲裂。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她霎时想起自己在这张床上曾跟李岳缠绵过,不禁羞赧万分,马上自责道:“我真不该踏进医药销售这行业,原以为可以在这行业赚得盆满钵满,怎么也想不到连人的尊严都丢得干干净净。以前,我是多么的单纯、温婉;可现在,我多象个风尘浪女,连底线都已经失守了。我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哎,谁叫你见钱眼开、卖身求荣呢?你竟以为李岳会赐给你爱情、幸福,真是鬼迷了心窍。别恨李岳毁了你,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可是,一想起李岳,她又愤愤不平:“这可恨的家伙多么阴险,多么不择手段,他就是现代版的李林甫、秦桧、严嵩、和珅。对这类人,千万不能抱着恻隐之心,要不,你总有一天又会被他咬断喉管的!”经这一阵子的折腾,她觉得自己的性格扭曲了,变得疑神疑鬼。她曾想脱胎换骨,却提不起勇气,满身的罪愆怎么漂白呢?!她倏忽想起了门外那个阴险的人渣,当初竟被他玩得神魂颠倒,脸都丢尽了!

突然,门外传来了李岳狼嚎般的声音:“林婉音,你这婊子养的,我看错你了,原以为你是个清纯的女子,哪里晓得你的心肠比蛇蝎还毒。你继续去作恶吧,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说完,门外“嘭嘭”敲门声震天响。她吓得瑟瑟发抖,幸亏刚才没贸然开门,否则,就上了他的当了。她镇静下来,不再理他,任他在门外破口大骂。他骂得越凶,她越是恨他。

李岳仍在门外破口大骂,她忍无可忍,冲到门后,对门外喊:“你这下三滥的货,还算是个知识分子?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你再不走,我马上打110!相不相信?”

门外的李岳似乎信了,不再詈骂。随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她这才明白,他真的走了,顿觉如释重负。她想尽快将证据交给纪委,免得夜长梦多。不过,她转念一想,心里直犯嘀咕:“我这样做自然没错,李岳这混帐要身败名裂了!他会输得精光!可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一报还一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怎么叫冤冤相报呢?这分明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不铲除他这个害人精,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倒霉。嗐,我是在替天行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打开窗,看见李岳走出了小区的大门,往右拐。他虽然看起来比一只鸟大不了多少,可他就是烧成灰她依然认得他。她看到他钻进泊在路边的车里。不一会儿,那辆车往后转弯,向左边的马路驶去。

婉音大汗淋漓,想冲个澡,就从衣橱里拿出内衣内裤,趿着鞋走进了盥洗室。她慵懒地脱掉衣服,动作慢得就象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不一会儿,她的胴体就暴露在镜子里。她有点自恋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发出声声惊叹。她欣赏着自己那张姣好的面孔,凹凸有致的身材,蓦地感到一阵悲哀,忙用双手捂住双眼,羞于看到自己的真容。她渐渐放下双手,睁开双眼,打量着镜子里那个怯生生的自己,那对坚挺的乳房赫然映入她的眼帘。双乳是如此的玲珑剔透,就好象是雕塑家雕琢出来似的。她用双手揉捏着那对乳房,感到很孤独,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好象处于梦中。她猛然惊觉自己的身体竟遭李岳的那双肮脏的手摧残过,全身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条条泪痕清晰得如同刀刻出来似的。她定睛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已变成了一具骷髅,不由惊骇得大叫起来,连忙蒙上双眼。她蓦地想起了参加岳波遗体告别仪式的那个上午,想起了在樟树下碰到应洞宾时的尴尬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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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架,泣血,连载,老爷子,林婉音,李岳,秦声,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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