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十字架》（连载三十九）：乐极生悲

第三十九章  乐极生悲

李岳下班后一回到家，老爷子从客厅里走了过来，乐呵呵地说：“今天喜鹊冲你叫了。”

李岳明知故问：“喜事来了？”

“省里已任命你为杏泽医院的院长，就等着发红头文件了。”

“真的？”

“我说的还有假消息？！”

“晚上得好好庆祝一下！”

老爷子幽幽叹了口气：“唉，要是你妈还健在就好了。”母亲去世已多年，李岳多次想给老爷子续弦，他似乎伉俪情深，婉拒了。这餐饭，他仨吃得津津有味，饭厅里其乐融融。

吃罢饭，李岳高兴得不行，想出去散步，释放内心快要溢出的激动。平时他大多独自去散步，今晚也不例外。他渴望将这喜讯告诉别人，可谁是他倾诉的对象呢？向医院里同事报喜不大妥当，因为毕竟正式文件没下达，他自然想起了林婉音。婉音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可他却不恨她，因为她毕竟为他登上院长宝座立下汗马功劳。这妞儿床上功夫出色，常常弄得他欲仙欲死。他不时觉得跟她再苟且下去风险太大想一拍两散，却欲罢不能。多月前，他俩导演的那场药扣门弄得满城风雨，据说这妞儿已向岳波捅出了药扣门的真相，就算那死鬼知道了又怎么样？虽然现在风传他是药扣门的幕后主谋，可鬼才相信他会导演出这幕精彩大剧。不过，当初自己导演这场大戏风险比天还大，弄得不好会身败名裂，幸亏当时对各个环节精心设计才没出大的纰漏。这妞儿也太天真，认为他会娶她，成天做着春梦，真傻。不过，将来要是真当上院长了，该好好犒劳犒劳她。他一想起犒劳，只觉得全身燥热，连忙从裤兜里取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那头半晌没人接听，大概她不想理他。他锲而不舍，继续拨打，她终于接听了，怒不可遏地詈骂：“李岳，你这伪君子。”

他嘻皮笑脸地说：“你骂吧，打是亲，骂是爱。”

她羞愧难当，懒得搭理他。

“告诉你一个梦寐以求的好消息：我快当上院长了，晚上我们何不在芙蓉帐里颠鸾倒凤庆祝一下？”

“你这人渣可以当院长，狗都可以当省长了。”她的怒气终于冲破瓶颈了。

“这是真的。”

“老天瞎眼了。”

“我想念你的香闺了，那里是我的温柔乡。”

他知道这妞儿剪刀嘴豆腐心，只要对她情意绵绵，她的心肠肯定会软下来的。不料，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已搬家，就怕你这条色狼寻上门来。”

他涎着脸说：“一闻到你的体香，我就神魂颠倒了。”

“别恶心了。”说完，她挂了电话，不想再听他那肉麻的絮叨了。这些天，他一直没去她那儿，一是她责怪他太阴险，对他渐生恨意，有意冷落他；二是他怕岳波们会盯梢，现在那家伙去见马克思了，他就少了一个对手，色胆也开始膨胀了。可她给他吃了闭门羹，他心有不甘，不相信她真的搬家，准备打的直扑昔日的温柔乡。晚上，他渴望跟她欲死欲仙，这冲动太强烈了，强烈到他的魂儿都飞上了天际。跟林婉音比较，家里的黄脸婆胸部干瘪，腹部隆起，两只手象鸡爪，特别是床上功夫更是不敢恭维。他确实动过跟她离婚的念头，可老爷子不会同意，这婆娘倒有一手本事能将老爷子哄得整天歪着嘴笑，也许她意识到只要老爷子力挺她，他就欺负不了她。这丑妇这招确实使得很地道，弄得他不敢提离婚，只好在外边偷腥吃野味。据说，林婉音曾跟本院的一些医生上过床，可他总觉得这妞儿本质不错，不是水性杨花之辈。如果他真的跟她结婚，他相信她会忠于他。要是将来有一天，老爷子不在了，那丑妇的靠山一倒，他就跟她离婚，再娶这妞儿。他觉得自己当务之急得拴紧她，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只要她愿意做他的情人，他总有一天会将她扶正，可是这妞儿火急火燎的，迫不及待想嫁给他。要是他当上院长了，省里领导总不见得因为他离婚再娶就撤了他的职吧，这无非是小小的生活作风问题！现今，哪个成功人士没有绯闻，没绯闻的都是孬种、怂蛋。他招来一辆的士，登上车，告诉的哥目的地，的哥驱车直往林婉音的“香闺”奔去。

林婉音听到李岳快要当上院长时，心里比吃了死苍蝇还难受。她搞不清当初为何会丢了魂儿，听信他的鬼话！以前，她腹非过他的人品，可架不住他的花言巧语，竟荒唐地做起官太太的春梦来，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一冲动，害了岳波，毁了张德民的前程，更要命的是，竟使李岳的阴谋得逞。挂了电话后，她觉得憋闷难忍，想出去透透气，就打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婉音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大街两旁变幻莫测的霓虹灯惹得她头晕目眩，不由得低下了头，以避开五颜六色光线的轰炸。她漫无目的地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孤独感袭上她的心头。“我竟会上李岳这条贼船，助纣为虐，真是个坏女人，天底下有我这样又贱又傻的女人吗？就是你，毁了两个好人，你怎么洗刷得了自己身上的罪恶？！”这阵子，她时不时想寻短见，曾经有一次，她曾用刀割腕，可在下手时忽然意识到这样离开人世太不值得，遂打消了念头。她不到三十岁，用不着这样匆匆将自己送上绝路啊。她来到不远处的灵湖边。灵湖虽不大，可玲珑剔透，旖旎多姿，她常常在湖边留恋不已，不忍离去。灵湖周边的景色很美，可她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周围迷人的美景。她坐在湖边的一把石椅上，盯着前面的湖面出神，在月光的映照下，湖面显得格外静谧。她蓦地想起今晚是中秋夜，忙抬起头仰望着头顶那爿皎洁的天空，只见前方那轮圆月正在欢快地向她调皮地眨巴着双眼。月圆夜，她却独自坐在寂静的湖边形影相吊，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她突然瞥见岳波那张愁云满布的脸在皎洁的天空上时隐时现，凛然一惊。这些天，岳波那张脸不时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岳主任在天堂里不是也孤身一人吗？他的悲惨境遇是你一手造成的！”她正在胡思乱想时，手机又响了，忙打开一看，又是那个该死的人渣打来的。这次，她不会再接他的电话，就算铃声响到天亮，她也不理。现在，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非常厌恶。铃声响个不停，她漠然地凝视着湖面，听而不闻。铃声停止了，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一会儿，一条短信进来了，她忙打开一看：我知道你在哪儿，你跑不掉的！她将手机扔在一边，“嘤嘤”地哭出声来，任凭眼泪在脸颊上横流，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前方的湖面显得影影绰绰，她恍惚看见李岳如鬼魅般从湖面上向她疾奔而来，忙揩了揩两眼，定神一看，他不见了。她不相信他会找到她，除非他一路跟踪。凉风习习，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不敢朝后看，就好象身后站着墨杜萨。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背后传来了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她立马崩溃了。

“因为我曾跟你坐过这把椅子，你当时依偎在我的怀里。你现在又坐在这里，说明你还留恋我。”

“你无耻。”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李岳凑近身，伸手拥抱她。她情急之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气急败坏，顺手重重搧了她一耳光，狠毒地骂道：“婊子。”

她不甘示弱，以牙还牙：“你这流氓、伪君子！”他僵立在那儿，象根盐柱，不知所措。这也许是他大半生听到的对他最狠毒的谩骂。半晌，他象醒悟过来似的，冲上前，一把抓过她那齐肩的披发，往前一甩。

她痛得大喊：“有流氓！警察，救命啊！”

他象火烫了似的霎时松手。她弓起背，朝他撞去，他趔趔趄趄往后退。

她高声骂道：“人渣，滚！我就算毁了自己，也要举报你，舍得一身剐，敢把你这流氓拉下马！”

“你这婊子，在我的面前扮起贞洁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多少医生睡过觉？你的钱都是出卖肉体赚来的！你跟岳波那死鬼也上过床吧？”

他的话无疑火上浇油，招来了她更大的反击：“就算跟猪睡过觉，我也不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跟你这人渣睡过觉，你弄脏了我的身子。岳主任才是真正的男人，可惜人家瞧不上我。我承认我出卖肉体赚钱，可你更糟，你在出卖灵魂赚钱，我鄙视你！”

他想不到平时在他面前温顺得象小猫的她现在就象头母老虎，他更搞不清她对他的恨到底有多深。他拨错算盘，丢丑到家了。

“李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如何玩弄、伤害我的，我痛恨你一辈子！我不会让你睡安稳觉的。你要是今晚没污辱我，我还会放你一码，就冲着你刚才那顿污辱，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会将你这副丑恶的嘴脸血淋淋地剥开，我会剐了你那颗肮脏的黑心。反正已被你毁了，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你等着吧！”她的两眼时喷射出复仇的怒火。

他似乎被她的怒火炙烤得血管都快干涸了，想不到昔日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绵羊开始痛咬他，他感到惊恐万状。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会暴发出惊人的破坏力的，他被这种破坏力吓坏了，恍惚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摇晃起来。他原先一直以为她不会揭发他，认为她对他还心存一丝幻想，现在看来，她对他已不抱幻想，更没一丝留恋，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子一旦放开了什么都会做得出来的。他想放下架子，安抚她一下，可不知从何处谈起。以前他用绵绵情意俘虏她，使她死心塌地跟他的，这一招屡试不爽，这次他想故伎重演，就慢慢靠近她，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伸出手，想拥抱她，她朝旁边一闪，如泥鳅般滑溜，他扑了个空。

她冷冷地说：“李岳，告诉你，我不是以前的林婉音了，不会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再也玩弄不了我啦。”说完，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他直觉得脊背发凉，怔怔地看着她离去。“难道这臭女人真的会举报我？她要举报我什么呢？我跟她的婚外情？虽然医院里部分人知道我跟她关系暧昧，但他们拿不出真凭实据啊，这婊子也提供不出。难不成她保留短裤讹诈我？她不会这么工于心计的，我了解透了她。至于那个药扣门，她也无法将幕后主谋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除非她将我当时与她密谋的过程录了音！如果她手里没有证据，她不可能扳倒我，看来她在恫吓我。我被她的虚张声势吓成这样，真是怂蛋！”想到此，他变得自在起来了，坐在她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上空的那轮圆月在皎洁的天空中缓缓地移动着。他无心欣赏眼前的湖光山色，准备打道回府，那股如潮水般高涨起来的冲动已经退落。他站了起来，兜里的手机响了。他忙取出一看，发现是婉音拨来的，以为她会在电话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不想接听这个不受欢迎的电话，可转念一想：“她要骂就让她骂吧，不接这电话显得我胆小”，就接通了，她如诉如泣的声音意外地传了过来。他没听清她到底在讲些什么，忙问：“婉音，你说什么？”

她怨艾地问：“你不爱我了吗？”

他听得真真切切，忙信誓旦旦地表白道：“我怎么不爱你呢？！你没看出我爱你爱得抓狂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他那谄媚的样子，连狗看了都会恶心的。

她久久缄默不语。

他忙问：“你现在在哪？到家了吧？”

她在电话那头“嘤嘤”哭出声来。

他柔情似水，宽慰道：“别怕，我马上到你那里去，你等着。”他挂了电话。她原谅了他，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妞儿想逃出他的手掌心，门都没有。她不会这么轻易放下他的，在她的眼里，他不就是个高富帅吗？！别看她刚才对他横眉冷对，骨子里还是爱他的。他只觉得全身燥热，春情荡漾，原先已经退潮的情欲又掀起滔天白浪。他似乎闻到了她那沁人心脾的体香，似乎看到她怯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一刻钟后，他来到她家的门前，轻轻敲着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她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忙挤进门，一把紧紧搂抱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确实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特有的体香，情意绵绵地附耳低语：“我刚才不该这么粗暴地对待你，对不起。”说完，他抱起她，她双手紧挽他的颈项，灿如桃花的粉脸依偎在他的胸前。他走近床前，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呼吸急促起来。她脉脉含情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脏怦怦直跳，他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嘬着嘴，激吻起来。她在床上扭曲着。

他呢喃细语：“宝贝，宝贝，宝贝，你将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岳哥，你不爱我啦。”

他表白道：“小傻瓜，我怎么不爱你？我爱你，往死里爱。”

她两手吊在她的颈项，他伸出手，揉捏着她，她发出阵阵颤栗，低声呻吟起来。他解开了她的裙扣。她紧紧缠着他。他匆匆褪下自己的长裤，一把扯下她的短裙，紧贴她，听到了她的心跳。她发出低沉的“呵呵”声，他情不自禁地说：“我的小乖乖，我想要你，我想进去，让我销魂一回吧。”他的情欲被彻底点燃了，再也抑制不了。他一边抽送，一边忘情地发出“嗨嗨”声，完全神魂颠倒了。他紧抱着她，在床上打着滚，她那轻盈的身体紧紧地吸在他的身上。

几分钟后，他的高潮慢慢消退。她眯缝着双眼看着他，只见他那张脸已经变形、扭曲，甚至显得有点狰狞。他忘情地对她说：“小乖乖，你看我多爱你。”说完，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慵懒地问：“你真的快当上院长了？”

“千真万确。”

“我不求你娶我，我能与你彼此相望就心满意足了。”

“我会休掉那个黄脸婆，娶你这朵正含苞欲放的莲花的。”他情意绵绵，就象个现代版的唐璜。

“你不会娶我的。你是个干大事业的人，不该怜爱我这个小女子的。”

“干大事业的人也会儿女情长，也有七情六欲。”

“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我不求与你长相厮守，也不想听你海誓山盟。”

她的通情达理令他柔肠寸断，这一刻，他尽情袒露自己的真情：“婉妹，你得给我时间，我会娶你，我马上当上院长了，我什么都不怕。”

她乖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弓着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说：“岳哥，我知道你爱我。”她霎时泪流满面，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绞痛。

“我真没看错你，你是个大气的、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晚上多象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俩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俩就这样缠绵缱绻着，沉浸在卿卿我我的浓情蜜意中。

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陪着小心问：“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呢？”

“这些天，我的良心受着煎熬。”

“为啥事呢？”

“我们逼死了岳主任。要是当初我们不鼓捣出这个药扣门，他不会死的。”

他忙安慰道：“小丫头，你不该自责，就算没有药扣门，他也该死，他得的是癌。”

“要是他不受药扣门的打击，说不定癌症不会发作的。”

“他的癌迟早会发作。”

“当初我们是不是太卑鄙了？”

李岳深味深长地说：“亏你配合得好，我才有今天。要不是鼓捣出药扣门，当上院长的十有八九就是张德民。”

她似笑非笑地说：“你毕竟也是医院里的一个人物哦！”

他得意地撇了撇嘴。不知过了多久，他饱含歉意地说：“夜深了，我该走了，我还会再回来的。”他站了起来，柔肠百转，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一走出门，她就嚎啕大哭，那屈辱的眼泪止不往地流，她的脸颊霎时变成了泪海。

这个鬼迷心窍、官欲薰心的家伙中了她的计，竟浑然不觉。刚才他俩的颠鸾倒凤已经全程摄录了下来，她怒不可遏，准备扮一回复仇天使，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她认为这是自己赎罪的最后机会。

杏泽医院真的要地震了。

李岳回家后，徐玲花嗔怪道：“去赏月也不带上我，你这人只顾自己疯乐。”

“你怎么知道我去赏月了？”李岳犯起迷糊来。

“今晚不是中秋夜吗？”

“啊，真的？这倒要庆祝庆祝。眼下，我的事业如同满月一样圆啊。”

“看来你快高兴得合不拢嘴了。明天陪我去趟商场购置几套象样的衣服，院长夫人不能穿得太寒碜了！”

“你真会虚荣。爸睡啦？”

“没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呐。”

李岳笑意盈盈地说：“这次真得谢谢爸，没有他的斡旋，我不可能上位。”

“以后你可多听听爸的话，多孝敬孝敬他。”

“他是我的亲爸，我不孝敬他孝敬谁？天底下就你晓得孝敬？！”

“我无非提醒你一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上台后，打算怎么对付秦声、张德民？”

“我先得打压一下该死的肿瘤外科。那个科的医生个个都趾高气扬，一副暴发户的丑恶嘴脸。这些年，秦声、张德民将各种扶持政策都往他们科室倾斜，早已激起全院人怨沸腾了。这回，就看着我去主持公道吧。等到秦声一下台，我就联合反对派，向张德民反攻倒算，将他打回原形，将肿瘤外科打回原形。我做了半辈子的孙子，这回要扬眉吐气了，老天有眼啊。”

“你们医院这些职工不一定都会信服你，要是晓得你是通过歪门邪道上台的，他们不拱掉你才怪。”

“什么歪门邪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丑婆娘，闭上乌鸦嘴。”

他的老婆不知道他与婉音合谋演的这出活剧，要是知道了，凭她的泼辣劲，非剪了他的祸根不可。这婆娘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她是不会跟他口吐莲花的。

“你要是当上院长，张德民不是要活活气死了？他以为自己笃定能当上院长，嗐，现在黄了。”

“这些年，他一直跟我明争暗斗，试图挤兑我。他是条蛇，我才不想做那个蠢农夫。说不定捂热了他，他会反咬我一口。”

“你别得意得太早。他要是暗中使袢子，你坐不坐得稳院长的高椅还不一定呐。”

“他要是不配合，我就拿下他。我早摸清他的底细了，他在省里没什么后台，我不怵他。”

“你得掂量一下在医院里你跟张德民谁的根基更深，谁的资格更老？别低估了他的能量。”

“你这提醒倒象及时雨，我会提防着他的。张德民是个典型的书生，不懂权谋，他玩不过我的。秦声向来对我没好感，特别是这些天他为了张德民的上位脚不点地地投机钻营，拼命打压我！我上任后，得给秦声一点颜色瞧瞧。这些年来，他非但没给我好果子吃，相反倒处处挤兑我。我上台后，首先对医院的财务来个审计，说不定会扒出一点猫腻，我一定得给秦声来个敲山震虎，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如果审计时发现一些问题，他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一个日薄西山的老家伙，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你吃饱了撑的，动他干啥？更何况他在你们医院还有一点声誉，你不能扩大打击面。”

李岳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他抬起头，带着崇拜的目光仰视着她，说：“你讲的真有道理。我们眼前最大的敌人确实还是张德民，得集中火力打烂他。”

她颔首赞许。

“至于梁英明、罗芬、蔡世祥、罗干他们根本不在话下。可恨的是金振——”

“就是那个办公室主任吗？”

“对。”

“他碍你什么啦？”

“这家伙以为秦声下台后，张德声肯定会接任，整天唯张的马首是瞻，连正眼都不瞧我，将我当病猫了。听说，要是张德民真当上院长，就有可能提拔金振当行政副院长，取代我。这暴发户乳臭未干，竟做起黄粱美梦来了。”

“他太可恨啦！”

“我上任后，非拿下金振不可，他是个赫鲁晓夫！只要拿下他，就能一平我心头之恨，同时借机翦除张德民的爪牙。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釜底抽薪之计。”

“下一步你如何解决张德民？”

“秦声一下台，即使他跟张德民联手，也掀不了什么大浪了。这些年，张德民发展的党羽不多，院部层面，管护理的罗芬跟他走得有点近，但她个性软弱，平时比较识时务，不会跟张德民联手跟我斗的；职能科室层面，金振是张德民的死党，这也是我第一个要解决的刺儿头，他一被翦除，张德民该捶胸顿足了；医务处处长赵进原是秦声的党羽，他有向张德民投靠的迹象，不过，如果我上台，他就会向我示好的，他就是典型的墙头草，对他没啥好提防的；护理部主任林菊仙平时倒很巴结张德民，不过，这女人谁都不想得罪，估计不会给我冷面孔看的。肿瘤外科的岳波这死鬼原是张德民的死党，他俩联手倒不可小觑，幸好他见阎王了。临床科有几个科主任以后我倒要好好利用一下，他们是铁杆倒张派，用得好，不用我出面，只要我暗示一下他们就能摆平张德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撇了撇嘴，说：“你别整天跟这个斗，跟那个斗，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关键是你得鼓捣出一些业绩出来，要不人家会骂你是个饭桶院长。”

“这倒是。”

“好了，夜深了，别再议论医院的事了，睡吧。”

他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自责地说：“今晚应该跟你出去赏月的，可惜了。”

“只要你待我好，我才不在乎赏不赏月的。”

一熄灯，徐玲花将手放在李岳的胸脯上，他转过身，借着微暗的亮光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眼圆睁，眼里汪着一潭碧水。她看见他望着她，微微挪着身子，靠近他。李岳明白，晚上该交作业了，可自己激情已燃尽，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愧疚。她将手放在他的大腿根部，有点明火执仗的意思，李岳装作不识她发出的暗号，准备跟她聊会天蒙骗过关。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终于挤出一句话：“都说女人逛商场的感觉赛过做爱，改天陪你逛商场去。”

她以为他在挑逗她，迎合道：“那晚上你带我逛回商场嘛。”

他假装不明就里，懵懵懂懂地答：“夜这么深，商场早打烊了，你还有兴趣？”

她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怨怼地说：“我就晓得你对我没兴趣，今天上过哪个野女人的床了？李岳，象你这号人，怎么能当上院长，我都瞧不上，白糟蹋了老爸的一片苦心。”

“哎，旁边躺着这样一个对自己不信任的老婆，还有什么性趣！”他顺坡滑下。

她马上安慰道：“好好好，算我不是。”

他在黑暗中看着老婆那张熟悉的脸，发现她的脸上荡漾着一层层春波，倏忽一阵激动，马上扑在她的身上。

她笑骂道：“都快奔六了，还象个楞头青。”

一阵“雷阵雨”后，他溜了下来，暗忖道：“总算应付过去了，要不，晚上要出洋相了。”

她嘟囔着说：“就放个屁的时间，弄得我半饥半饱。”

“今天碰到这么大喜的日子，心劲儿早耗尽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年纪一大把，别要求太高了，好好保养一下你的男人吧。”

她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你以为我索求无度，是个婊子了？我才不稀罕你那不痛不痒的几下，弄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觉得有点汗颜，索性闷声不响。

“你现在还跟那狐狸精藕断丝连吧？”她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耐烦地说：“你又来了，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有感而发：“这方面老爸强多了，不象你长着一副花花肠子。你老妈过世后，老爸鳏居了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是该给他找个老伴了。再不找，人家会骂你是个不肖之子。”

“问题是老爸笃悠悠的，可能还对我老妈一往情深，不想续弦吧。”

“你怎么不遗传你老爸这好品性，却到处留情，拈花惹草呢？”

他转过身，狠狠白了她一眼：“你真是个醋坛子。”

“哎，还是老爸疼我。”

他不假思索地说：“老爸暗恋上你了？”

她恼羞成怒地詈骂：“李岳，你竟会说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话来，天底下有你这种无良的儿子吗？！”

他也觉得自己玩大了，开始补救：“开个玩笑嘛，你就当真了？早知道你开不得玩笑，我何必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他玩起以攻为守的把戏。

她不明就里，真的以为自己反应过度，忙说：“算了吧。不过，老爸真的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学习。他最向往文革那阵子。”

他接腔：“文革岁月确实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我虽出生在文革前，可没在轰轰烈烈的文革中经过洗礼。文革时，我的年龄太小了，只能做个旁观者。要是年龄再大点，我会比老头子还红，什么革委会主任，什么人大主任这顶顶乌纱帽早戴到我的头上了。”

“你混不到老爷子这么大的官，别做美梦了！”

“你别门缝里看人！可惜，现在这世道，不会出现第二次文革了。要是再来一次，让我呼风唤雨一回给你看看。要是文革真来了，我先将秦声、张德民这些牛鬼蛇神关进牛棚，甚至砍他们的头。你现在瞧他们这副得意样，我恨得牙痒痒的。”

“瞧你的口气，他们都是资产阶级的反动权威喽？”

“对，他们就是资产阶级的反动权威，走白专道路的典型。对这些人，你得先打倒他们，再踩上一只脚，最后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秦声、张德民没碍你什么呀，你何必对他们这般咬牙切齿？”

“我看着他们就不顺眼。”

“你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矮半截吧？人家都院士了，你有什么呢？怪不得酸不拉几的！”

“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懂得什么？！文革嘛，爽就爽在你想打倒谁就可以打倒谁。”

“要是人家将你打倒呢？”

他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吗？我这人，就喜欢轰轰烈烈、狂风暴雨的日子，我喜欢做一个斗士，谁敢惹我，我就将谁碾得粉碎。”

她缄默不语。

“怎么不说了？”

“我说不上来。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在批判文革吗？”

“有时，真理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些盲流哪里知道文革的妙处。”李岳嗤之以鼻。

她对他的看法云里雾里，一时也搞不清，就撇下文革，转移话题：“我不想谈那个远在天边的文革了，我只想警告你一下，李岳，你当上院长后，不能撇下我，要是你冷落我这个糟糠老婆的话，我定不会饶过你的。”

他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一当上院长，别人给你的诱惑会更多，你别再拈花惹草了。要是你旧病复发，我非剪了你那祸根不可。”

他迎合着发出“喔唷”声。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那个狐狸精给你们医院惹祸后，现在躲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啊。”他装作三不知。

“别在我面前装孙子了，谁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我从你身上嗅得出你到底还有没在勾搭她。”

他一脸无辜地问：“你嗅出来了吗？”

她勃然大怒：“你别嘻皮笑脸，到时看我怎么阉了你！”

他默然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