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点执业与自由执业

【导读】多点执业被认为是医生走出体制到其他单位实施的医疗活动。由于利益不同，不同单位和个人对这种政策理解有很大的差异。目前对这种政策理解分歧最严重的是医院和医生，二者的冲突恰好反映在二者代表利益的差异。

关于医生多点执业政策的重要性，整个社会基本上已形成共识，即便是对此政策极力阻挠的院长们，其内心也知道这政策的必要性。所以可以肯定地说，医生走出去服务更多需要的人群，将是历史的必然，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政策的实施。但不同人对这一政策的理解却有很大的偏差，这实际上依然由利益的因素决定。大家的立场不同，受益程度不同，对政策的理解也会有很大的差异。

从医院的角度来看，由于不可能不考虑医院这个集体的利益，所以院长们不会希望尺度放得过开。在这种认识的影响下，医院很可能做的就是伪多点执业。表面上看，医生有了离开自己医院到其他单位执业的机会和可能，实际上却依然被牢牢地限制于医院自身的利益范围内。这是目前最为通行的做法，具体表现在两种情况下：其一，医联体内部的所谓多点执业；其二，体系医院（或者合作单位）内部的多点执业。在这两种情况中，医生根本没有对自己劳动进行讨价还价的可能，因此劳动不可能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不是生产力的解放，反而更可能增加医生劳动的负担，所以不但不会受医生的欢迎，反而会遭到抵制。

随着分级诊疗政策的实施，很多医院都在经营自己的医联体或者体系医院。这些机构的建立，需要大量的技术支持。而在没有额外医生补充需求的前提下，医院的医生必须一个人当多个人用，其劳动的强度是可想而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医生的劳动被美名曰“多点执业”，医院的决策也被美化为响应中央的号召，实际上却根本不是真正的多点执业。对医生来说，这样的执业多是强制性的，并非出于其自愿，所以普遍不受医生的欢迎。

医生是医疗工作的主体，如果医生的积极性无法调动起来，其工作的效率和效果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在很多人看来，医联体虽然遍地开花，却并不是一个利于医疗事业健康发展的事物，其很多弊端会逐渐显现出来。

在市场经济中，医院是独立的经济实体，其利益应该得到尊重，而医生是更基本的经济实体，其利益也应该得到尊重。

在医生与医院的关系中，其利益有一部分是重叠的，但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对多点执业政策的理解也会出现差异。有医生会拿司机这种职业来和医生进行比较。他们会以为，医生应该像开车一样，只要有了执照，就可以随意执业。其实单从职业的基本属性来看，这样的观点并不过分。在如今的三百六十行里，其他职业几乎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执行的，为什么医生没有这样的执业自由呢？

很多人会把医生这种职业的风险和安全属性拿出来进行讨论，认为放得过开可能酿成大祸。这种顾虑是可以理解的，但反对者很快会把律师这个行业拿出来做比较。相对于医生来说，律师的责任和风险也许比医生大更多，但律师都允许自行执业和多点执业了，医生为什么要被严厉限制呢？

长期以来，医疗行业很多矛盾的焦点其实都集中于一个基本的问题，那就是医生自身价值的体现问题。这种价值得不到尊重，一系列社会问题就可能产生。

医院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当然希望尽可能多地占有医生的劳动，但医生得到的报酬却不能让医生心满意足，他们会认为其劳动的价值与价格严重背离，医院应该支付他们更多的报酬。医院和医生不能在此问题上达成一致，医生就难免有走取出赚钱的冲动了。

所以，在多点执业这个问题上，冲突最严重的双方是医生与医院之间的冲突。医院理解的多点执业是在自己的利益范围内有限的多点执业，而医生渴望的多点执业则完全是自己做主的多点执业，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东家过分干涉，他们渴望一种完全自觉自愿的执业模式，由此被很多人理解为自由执业。这被当成是医生真正的梦想。

多点执业政策的提出，是现有体制下做出的一个重大决策，意味着医改向前前进了一大步。而由于目前的体制不可能做出更大程度的变革，所以医院这种实体的利益必须得到尊重。在这样的前提下，医生要想完全摆脱医院的约束到体制外自由执业的话，基本是行不通的，除非医生完全脱离体制。

由此可以看出，在现有条件下实施的多点执业政策，是介于医生与医院的理解之间的政策，既非伪多点执业，也不是完全的自由执业。医生的行为不可能不受约束，但可以预见的是，医生将来执业的空间必然会得到更大程度的拓展。那将是全体医生个人的利好，更是广大民众的福音。

（野夫，资深互联网医疗观察者，微信号：willine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