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列国志 | 低调的泰国： “佛系”只是我的保护色

1月13日，降落在曼谷索万那普机场和廊曼机场的国际航班不断送来新游客，芭提雅的海滩和市场人流汹涌。

在泰国，一整年都是旅游旺季。温度适宜、少有降雨的1月，更是旺季中的黄金期。刚刚过去的2019年，泰国接待了中国游客1098万人次。按照惯例，在中国春节到来前的十来天，泰国将迎来超过100万中国游客。

就在这一天，世界卫生组织报告了首例在中国以外地区发现的新冠病毒感染病例，确诊地点就在曼谷。这名患者1月8日从武汉出发，在到达泰国后被确诊。

从12月30日至1月23日武汉封城之前，泰国是武汉出港航班量最大的目的地国家，因此首个境外病例报告于泰国并不意外。此后，泰国病例不间断小幅增加，一度成为中国境外确诊病例最多的国家。

这样的形势，让人们开始担忧新冠病毒会席卷整个东南亚。

五个多月之后的结果要乐观许多。泰国疫情管理中心发言人塔维辛6月24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由于已连续30天未出现本土感染病例，泰国政府将于7月1日全面恢复国内商业和娱乐活动，并允许部分外国人入境。

与仍然"屡创新高"的全球疫情相比，大部分时间都以"不要紧"态度示人的泰国，可能是为数不多有资格谈谈"成功"经验的国家。

结局"麦平来"，过程大起落

"泰式淡定"举世闻名。一个重要表现是，除了"萨瓦迪卡"，泰国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还有一句"麦平来"（泰文"没关系，不要紧"的音译）。

在当地的佛教文化中，发脾气是下下之策，泰国人认为这是非常不雅的行为。所以常见泰国人民笑眯眯地处理矛盾，生活也过得云淡风轻，不慌不忙。

疫情面前，仍然如此。

全世界都知道1月13日泰国报告了首例确诊病例，为之担忧。

紧接着，1月22日泰国宣布第一位泰国籍新冠感染者，是一名此前曾往中国武汉旅游的73岁女性。本土病例出现了！

过了9天，1名泰国籍出租车司机确诊。人传人也出现了。

2月15日，泰国确诊首例医护人员感染新冠病毒。半个月后，泰国出现首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是一名同时患登革热的35岁泰籍男子。

到3月12日，泰国单日确诊人数首次超过个位数，一天内新增11例。一名感染了新冠病毒的香港游客和朋友在夜店狂欢，期间同喝一杯酒，同抽一支烟，结局是11人确诊，另外4人隔离观察14天。

人们不禁开始追问：到此时居然还有夜店在营业？为什么还允许游客不戴口罩聚集？

事实是，到了3月中下旬，尽管泰国确诊总病例数"破百"，但街头巷尾的活动几乎不受影响。而对于入境者，泰国依然打出标配的"半永久"口号--"持医学健康证明者，依然能够入境泰国"。

确诊曲线越来越陡峭，泰国政府似乎在"以不变应万变"。世界各地关注泰国疫情形势的人彼时已经恨不得卷起袖子亲自上阵，他们在网络上对泰国政府喊话："你们真是心太大！"

3月22日，泰国本土著名的医学非政府组织"边境医生的故事"在网上发文写到："因为封锁政策没做到全国统一，因此各地仍有不少人员流动。人们依然到处游玩，外出吃饭。超过60人的活动也依然在举行，那些出言提醒的人反而被认为是管太多。"他们苦口婆心地提醒"不要成为下一个意大利！"

"超级传播者"的出现终于让"麦平来"策略失灵了。

3月6日，一名感染了新冠病毒的意大利归国者在曼谷一家泰拳馆观看比赛，当晚现场共容纳了近5000名观众。3月15日，泰国新增报告32例确诊病例，主要感染源就是这场泰拳比赛。

（泰拳馆比赛现场往往人满为患  图源：网络）

"泰拳馆"群体感染的影响是巨大的。3月20日，泰国新增50例确诊，其中18例与这次"泰拳馆"感染相关。22日，确诊病例新增数达到188例，65例为此前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或到过拳击馆的群体。到3月底，这次泰拳比赛聚集性感染已导致超过百人确诊。

除此之外，由于边境上的劳工流动，输入病例数也在增长。南部港口城市宋卡和北大年，连续报告了来自马来西亚和缅甸的输入病例。

这触发了泰国政府罕见地在5天内连续"收紧"一系列抗疫政策。

（3月24日，在泰国首都曼谷，外卖员坐在保持距离的椅子上，等待派送任务。 新华社发）

3月22日，曼谷颁布了"封锁令"，规定即日起关闭所有的娱乐场所和市场。23日起，泰国逐渐封锁了边境。

热闹的海滩和娱乐场所罕见地陷入了寂静，泰国人民最爱的泰剧拍摄也暂停了。担忧最盛大的"宋干节"会造成进一步传染的人们也稍微放心了一些--4月15日的宋干节假期取消了。

3月26日，泰国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人们被告知要呆在室内，并实行宵禁。

如果时间直接跳到7月，泰国的阶段性抗疫成果，确实配得上一句"不要紧"。但过程谁看谁心跳，再淡定的人也为之捏把汗，惊险！

心里慌但不说，默默做事是关键

泰国当局真的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吗？当然不是。

泰国疾病控制部副主任普利帕特一直处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最前线，早在报告首例确诊病例后，他便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说："我们知道自己的风险很高，因为有许多来自中国和其他受疫情影响国家的旅行者。"

虽然疫情前期酒照喝，舞照跳，但泰国之所以能"确诊累计破百"如此之慢，其实在早期就找准了新冠肺炎防控的节奏。

1月3日，中国向世界卫生组织上报，武汉出现不明原因肺炎。隔日，泰国四大机场便全线启动了防疫指令，对旅客进行发热筛查。实际上，泰国发现的首个确诊病例，早在1月8日从武汉抵达曼谷机场时，便通过体温排查识别，被直接送往医院隔离了。

（1月，泰国机场对入境人员进行体温检测。  图源：泰国网）

凭借着SARS（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症）和MERS（中东呼吸综合症）时期开发和完善的公共卫生系统，防控措施得以迅速执行。从疫情发生后，泰国就对传染源做到了及时排查和有效隔离，研究机构也很快成功分离了病毒毒株。

普利帕特说，在1月份他们还做了两件重要的事情：第一个关键措施是召集了全国的传染病防控人员，该部门由遍布全国的约1000个小组组成，其中包括约100个追踪调查病毒的小组；第二个措施是召集每个省的所有医院工作人员，激活了医院的应急机制，以确保他们知道如何发现病例以及如何防止院内感染。

在普利帕特的评价里，泰国人民也进行了"非常好的合作"。

比如，一支由本地女性组成的志愿者队伍承担了社区和乡村的公共卫生服务职责。这批志愿者大部分就生活在其服务的乡村，和当地居民已经非常熟识。在接受了基本的医学培训之后，这些"乡村医疗志愿者"开始挨家挨户测量体温和宣传防疫知识。

（6月24日，泰国西部叻武里府邦沛县的乡村医疗志愿者瑙瓦拉(中)为村民测量体温。新华社发）

在泰国西部叻武里府邦沛县，57岁的瑙瓦拉对新华社记者介绍："这段时间几乎是24小时待命，需要随叫随到。"

疫情期间，泰国共组织了近200万像瑙瓦拉这样的乡村医疗志愿者。"他们在村民与专业医护人员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为村民进行病症初断并提供药物，帮助村民就诊等。"泰国诗纳卡琳威洛大学社会学教授差猜说。

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志愿者的工作还造访包括监狱，边境社区和劳工社区在内的场所，为缺乏防疫保护的群体提供了公共卫生咨询和服务。

澳大利亚前驻泰国大使詹姆斯·怀斯认为，这些乡村医疗志愿者"是泰国宝贵的财富"。

（志愿者在泰国社区工作。 图源：路透社）

一位旅居泰国的华人在将泰国感染率较低的另一个原因概括为"不爱热闹爱洗澡，见面行礼不握手"。泰国人民秉承佛教礼仪的生活和社交方式，几乎是内在的社会隔离。公共场合不抽烟，不随地扔垃圾，与人交谈保持距离，这些日常生活习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病毒的传染可能性。

（疫情期间，泰国僧侣戴面罩进行布施。图源：泰国网）

在疫情的早期应对中，泰国在预防和监测环节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然而，具有极强传染性的新冠病毒，还是逼迫公卫底子不薄的泰国摁下了"暂停"键。

除了榴莲和"马杀鸡"，泰国医疗也很强

执行紧急状态法令后，泰国抗疫取得初步的成效。5月上旬，泰国每日新增降至个位数，在院病例数持续减少。截至5月6日，泰国共2989人确诊，55人死亡，新冠肺炎治愈率达92.37%。

（截至2020年7月1日的泰国新冠肺炎新增病例趋势图  来源：维基百科）

高治愈率证明了泰国医疗水平的实力，尽管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泰国"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