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领航 | 郑家强:改善医疗环境 从全科医生开始

2019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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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方怡 / 健康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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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强认为,基本医疗在任何国家都应该在基层解决。

郑家强身上有浓浓的英国绅士味道,说话恳切面挂浅笑,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

作为英国医学科学院院士,郑家强是全科医生制度的倡导者。

“我觉得每个医疗系统都应该有四个目标,第一是为老百姓带来更好的健康,第二是让老百姓有更好的就医体验,第三是花费更低的医疗成本,第四是有一支更健康、可持续的医疗团队。”

在郑家强看来,最好的医疗系统在哪答案可能很难说清,但最坏的系统肯定是在美国。“美国的医疗系统存在着很大的浪费,他们一是效率低,二是缺乏循证医学,三是价格过高,四是预防不足,第五,也是我个人比较关心的就是,美国缺乏完善的基本医疗系统。”

对比而言,郑家强认为,中国有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发展完善基层医疗。“医疗资源和服务全部集中在大医院里是难以长期维持的,基本医疗在任何国家都应该在基层解决。”

郑家强精简版(标清)

《院士领航》第三期采访视频(精简版)

杜绝医疗浪费 从全科医生开始

六七百块人民币能做点什么?

一场小病,去趟大医院,做做检查开开药,往往一大半就没了。

而英国政府每年按人头付给一名全科医生的费用也就只有六七百块人民币。

“如果愿意投入在基层,确实能为财政省下很多经费。”郑家强说,英国把20%的医疗经费投入在全科,让其负责80%的临床诊疗服务。“所以,历届英国政府都会高度重视全科基础。用通俗的话来说,如果不买社区这个小单的话,注定是要买医院这个大单的,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在英国,如果没有全科医生转诊,患者不能直接跑到医院去看专科医生,全科医生作为国民健康“守门人”的作用十分凸显。

过去十年,我国也开始重视全科医生的培养,从国家到地方,从职称到待遇等都在发力支持全科医生制度。

采访当天,正值全球第70个世界卫生日,世界卫生组织确定的年度主题为“全民健康覆盖”,我国的宣传主题是“维护人人健康,迈向全面小康”。而要做到这两个目标,以全科医生制度为主的基层卫生系统必不可少。郑家强说,“缺乏基层卫生系统,我们注定会承受相应的代价,比如当今的医疗环境不够和谐。”

综观国内,通过十年努力,虽然尚未全面提升老百姓的获得感,但全科医生制度建设也已取得了较大进步。郑家强表示,国内如杭州、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城市,基层卫生服务改善明显。“深圳全科医生的收入甚至与主治医生相差无几。通过薪资待遇的提升,基层越来越能留得住人才,也越来越能让老百姓信任。”

发展全科医学 从模式探索开始

由于地区情况不同,全科医生制度在各地的探索模式也不尽相同。

就在采访前一周,郑家强与广州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广州中山大学等联合成立了一个专项,希望通过该项目,一是提高全科医生的诊疗能力;二是建立科学化的双向转诊制度;三是探索与商业保险的合作方式。

郑家强非常看重全科医学与商业保险的结合。

“一方面,全科医生能够为商业保险的客户提供较好的健康和医疗管理,承担守门人职责;另一方面,商业保险公司也可以反过来刺激全科医生的人才培养。”

除此之外,他还认为,地产企业也应与全科医生积极结合,“如果小区里能配上好的全科诊所,肯定可以相应提升该小区的吸引力。”

但郑家强也坦言,大部分想要进入全科领域的企业都面临一个共同问题,即没有足够有能力的全科医生。他认为,倘若大家都贡献一份力量,情况一定会慢慢改善。

国家也在给予多种政策鼓励,包括支持医院专科医生转岗进入全科领域等,以尽快建设一支优秀的全科医生队伍。

“如果我们不在这一代把全科制度建设好,我们的下一代该怎么看病,其实是很大的问题。因此,不光是全科领域和医学领域的人需要关注这个问题,其实全社会的人都应该关注全科医生。”郑家强颇为动容。

建立全科信任 从医患共同决策开始

但是,由于全科医生制度根基薄弱,如何解决老百姓的信任问题不得不说。

在郑家强看来,信任当然不是与生俱来的,全科医生必须去赢取患者的信任。这需要从几个方面入手,包括能力(capacity)、care(关心)、consistency(持续),以及“医患共同决策”——这是郑家强一直以来坚持推广的理念。

传统上,医疗行为多是“家长式”,即大夫来决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管患者是否理解。对此,郑家强表示,虽然看上去这种决策方式很省时间,但可能会产生很多问题,比如医闹多发就是因为双方并没有建立充分的信任关系。”一旦建立了互信关系,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郑家强也看到了国内医生工作极为忙碌的现状,因此他建议先从全科开始推动“医患共同决策”,因为全科医生本来就应该是每位老百姓在家人之外最为信任的人,要和基层民众保持长期持续的互动关系。

不仅如此,他还期望看到,在建立了民众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后,不光能修复国内医患关系,甚至能让整个社会的诚信环境都有所改善。

郑家强的这种期待不是没有理由。在英国,多年来的民意调查显示,医生一直都是老百姓信任度最高的职业;在丹麦,整个国家的医疗系统正是基于其公民之间的高度互相信任。

“重建医患互信非常急迫,现在我们最好的年轻人,甚至一些医学同行的孩子都不愿再读医了,到我们老的时候谁给我们看病?”郑家强坚信,要想从根源重塑当今的医患关系,缓解频发的医患矛盾,全科制度最有条件也最有可能。

全科医生照护 从摇篮到天堂

从全世界来看,全科医生制度最为完善的国家是英国。对比之下,我国需要几年追赶?

郑家强表示,英国的全科制度大约经过50年积累才成就了如今的完善。“中国肯定不需要50年,看看咱们国家改革开放以后的发展速度就对此充满信心,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曾益新曾在2018年初说过,我国全科医生人数距离“每万名居民拥有2~3名合格全科医生”的目标还有近50万人的缺口。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郑家强也提醒到,包括各地全科医疗水平的均值化在内的许多问题都需注意。

说到为何担任北京大学医学部全科医学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勾起了郑家强的回忆。

“以前,我一有机会见到原卫生部的领导,他们都对英国的全科制度表示出浓厚兴趣。我也每次都会说,中国必须要发展全科医学,而且需要有好的学校去引领。说了好多次以后,有一天他们问,北京大学如果成立全科医学系的话,我是否愿意合作,那我自然就责无旁贷了。”郑家强一直坚信,建立全科医生制度,对整个医疗系统,对全国老百姓的福祉都非常有益。

郑家强希望通过各方努力,让每个国人都拥有自己的家庭医生,他们会在每个人和每个家庭身边,为大家提供长期、持续、全方位,包括身体、精神、社会等各方面,覆盖生命全周期的照料,甚至包括临终关怀。

“其实国内大多数患者的最后一段生命都很辛苦,患者辛苦,家人也辛苦,还浪费了大量的医疗资源。全科大夫在这方面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少发达国家的全科医生都会负责统筹患者最后一段的生命关怀。”郑家强举例到,英国的全科医生一般不会向患者或其家人透露自己的手机号码,除非病人只剩下最后一两周的生命。这时,医生不仅会给出自己的号码,而且会24小时待机,随时为病人及其家人答疑解惑。“这其实是一种很大的安慰,也会避免无谓的惊慌或进行无谓的治疗,能让家人安心地送走患者,让患者安心地离开人世间。”

让郑家强感到欣慰的是,许多全科医生已经逐渐在社区建立了信任度。“我认识很多全科大夫,现在都有自己的‘粉丝病人’。如果你去社区访问,那些病人都会说,‘有这个大夫在我家旁边,他对我的过往病史非常熟悉,有时不用我开口他都知道我需要什么,我很安心。’”

采访最后,我们让郑家强对青年医生说一些鼓励或建议,他这样回答:

“我知道现在的医疗环境不是特别理想,但我们必须有个信念——我们的工作是神圣的,因为患者是把整个生命交托在你的手上。为此,我们必须有信心,主动与患者建立互相信任,那么你得到的收获与满足将绝不会后悔。”

一席话说完,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眼眶都湿润了,包括笔者。

抱着这样的期待与信心,想来郑家强在推动全科医生制度时,总是不断为别人送去安慰,也总能获得内心安慰。

转到患者视角,笔者问他,“您希望自己是一个怎样的患者呢?”

“我希望自己能管理好自己的健康,而且有什么事情我能与大夫互动做出决定,并且以最少的程度去麻烦大夫。这是我的愿望。”郑家强依然带着他招牌的笑容,在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郑家强完整版(标清)

《院士领航》第三期采访视频(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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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郑家强,全科,院士,医生,医疗,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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