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廷毅：从“龙套”到“主角”的放疗学

因为在放疗理念上的大胆创新，空军总医院肿瘤医院院长夏廷毅教授有一个雅号：“放疗界的斗士”。提到目前国内放疗学科“有技术没病源”的尴尬现状，夏廷毅也有些激动，“从专业角度，放疗的技术已经成熟，但是我们得到治疗的病人简直是少得可怜，这不能不说是这个专业的遗憾，同时也是患者的遗憾。”

当前，世界医学界公认的癌症治疗三大手段是：手术、放疗、化疗。以手术切除为主导的“漫漫治癌路”延续了100多年，对于少数具备良好手术切除条件的肿瘤，疗效已十分明确，但对于很多手术切除困难的肿瘤来说，其治疗效果并没有实质性突破。

放射治疗肿瘤也同样经历了100多年的发展历程。过去常规放疗受制于治疗的精度不高、受照范围过大、足量照射困难，导致毒副作用增大，治疗结果不佳。但在最近二三十年，由于影像学定位技术、计算机技术和质子加速器等技术的迅猛发展，现代放疗技术对肿瘤的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据夏廷毅介绍，现代放疗与常规放疗的最大区别是：首先，现代放疗改变了常规放疗剂量聚焦原理，可以进行增加剂量（杀伤力）强度，形成高度聚焦的能量，对癌细胞进行消融式放疗，使其没有繁殖能力以至凋亡；其次，周边剂量非常低，减轻了对周边组织和器官的损伤和副作用。

例如：对全身实质器官肿瘤（肺癌、肝癌和胰腺癌等）的治疗，采用高剂量少分次，短疗程的全新模式，从而使治疗效果与外科手术等效，使得一些肿瘤生长位置复杂的患者，避免了外科手术创伤带来的风险。也为因内科疾病而不能接受手术的患者以及高龄癌症患者提供了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案。

放疗比较适合于早期癌症的局部治疗，比如早期肺癌，以前是如果没有手术条件，才做放疗，而现在放疗和手术的疗效和安全性已经可以并驾齐驱。而且放疗优势比较明显，没有创伤。夏廷毅强调道，放疗已经从早期“跑龙套”的初级放疗时代、做“配角”的常规放疗时代、异军突起发展到现在渐成“主角”，起到抗癌战场中的“主力军”作用。

放疗剂量模式要“短、平、快”

夏廷毅把治疗癌症比作是“一场局部战争”。作战过程简单地说就是三步：正确发现目标；精确锁定目标；彻底摧毁目标。

由于多种医学科技的进步，现代放疗手段已经对治疗某些癌症“胸有成竹”。第一，影像学定位技术对癌变部位的定位精度极高；第二，计算机精确制导让核能量高度聚焦在肿瘤；第三，放疗剂量要“短，平，快”，形象地说，就是核弹头里的弹药要加量，放疗剂量强度加大。

尽管国内放疗工作者在临床不同程度、不同病种摸索剂量调整的技术，但系统的放疗剂量模式改变理论是夏廷毅在全国最先提出的。剂量模式改变有适应条件的要求，第一，医院要有相应的放疗装备；第二，影像技术得先进，放疗装备得有条件，就像军事上要有导弹才能装核弹头；第三，适应症掌握的要到位，不能太晚。病灶太大、范围太广都不是合适的适应症。

这种高剂量少分次，短疗程的全新模式优点明显，一是治疗效果得到进一步提高；二是治疗时间缩短，减少病人及家属的额外经济负担；三是节省医院资源和提高医疗设备利用率。

公众对放疗的认知度有待提升

回顾成长历程，夏廷毅坦言自己当初选择放疗专业其实也很纠结：“我当过病理科的医生，又当过外科医生，转放疗实际上是一个极不情愿，当年考研究生，调剂，很不情愿的选择，阴差阳错，把业余变成专业。”，但既然选了也就坚定地爱了，二十年来一直在放疗领域深耕，现在已经成为全国的专业领军人之一。不过，对于放疗学科的现状，他用了一句“很揪心”来表达。社会认知度不高、学科地位边缘和人才缺口大都是他所忧心的。

随着科技的发展，癌症的治疗手段已经由原来放疗是弱势，手术是优势，转变为今天导弹（放疗）是优势，徒手作业（手术）是弱势。但公众对于放疗技术进展的认知度并不高。受继往负面印象的影响，医生和患者一般都不会首选放疗治疗。夏廷毅接诊的患者多半是别的治疗手段已经没有办法，到了癌症晚期，病人才慕名找到他。但此时已非放疗的最佳时机。对于这一点，夏廷毅很遗憾，也深感肩负的科普和宣传重任。

而由于在五年的大学医学教育里并未设置放疗专业课，所以实际上医生对放疗的飞速发展也了解甚少。夏廷毅无奈地说，“作为一个医生不知道放疗，不知道放疗从火炮发展到导弹的进程，不知道放疗的优势和疗效……”。由于医生知识的局限，因此大量接触癌症患者的医生在临床工作中很少主动推荐放疗。“因此，有可能10个病人有50%应该首选放疗，但可能只有1/10选择了放疗，”夏廷毅说。

学科地位边缘 人才缺口大

夏廷毅直言，“五年制的医学本科专业里没有放疗专业，国家自然科学基金、973、863课题没有放疗专项，在学科分类里隶属于肿瘤学科，也比较边缘。”

夏廷毅的苦恼是放疗学科还未进入国家的临床专科设置，所以病源只能依靠其他科室医生看完患者后给放疗医生推荐，因此，医生也面临找不到合适的患者的烦恼。“像（我们医院这个学科）这么强势，让患者都慕名而来，但即使慕名也是晚期。”显然，癌症晚期患者已经不是放疗医生的最佳患者。

说起放疗人才匮乏程度，夏廷毅打了一个比方，患者要找到放疗医生比买彩票还困难。“600万的医务工作者，放疗科医生只有1200人，那就相当于1/500才能碰见一个放疗医生，那不是比买彩票还困难？”。

跟中国比起来，放射治疗在美国的地位相当高。学科排名在临床医学里排位第三，工资待遇、社会影响都不错。这个岗位在美国没有病房，晚上不值班，治疗手段很安全，治疗方法很简单，收入也很体面，所以医生也都愿意从事这个领域。

国内放疗学科进展缓慢，但在1999年初，夏廷毅教授在国内率先开展了三维CT模拟定位新技术，对头、颈、胸、腹部肿瘤实施三维适形放疗，大大提高了放疗精度和疗效，减轻了放疗反应，实现了集肿瘤的影像诊断、模拟定位、三维计划和精确治疗的一体化，把先进的放疗观念和超前的思维嫁接于现代高科技设备上，开创了我国将CT专用于肿瘤定位治疗之先河。

2000年夏廷毅率先对我国伽马刀立体定向放射治疗进行了深入的临床应用研究，解析其独特的人造布拉格峰和无创性粒子植入的剂量学特征，治疗Ⅰ期非小细胞肺癌的3年生存率达91%，治疗副作用轻，治疗费用仅为进口设备的1/3,被国际专家称为“中国模式”。同时制定出中国伽马刀技术诊治指南和临床应用规范，推动了该技术在我国的广泛应用和健康发展。

夏廷毅还提出了现代化放疗技术进展与治疗模式转变的全新概念，创新性地提出“开创非手术放射外科治疗早期肿瘤的新时代和开创以现代放疗为主导的中、晚期癌症综合治疗新模式”的主旨思维，正努力推动我国现代放疗学发展和治疗的科学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