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量时间】柏惠维康刘达:科研和商业得有人做衔接

健康界申佳

前不久,柏惠维康科技有限公司“睿米”神经外科手术机器人(Remebot)正式通过 CFDA 三类医疗器械审查,成为国内首家正式获批的神经外科手术机器人。它也是该领域全球第二款在原产地获批的产品,填补了国内空白。

“睿米”作为脑外科手术的“GPS”系统,可以帮助医生在不开颅的情况下定位到颅内的细微病变,实现精准的微创手术。整个系统定位精度达到 1mm,创口只有 2mm,术后观察 2~3 天即可出院,目前已成功应用于脑出血、帕金森、癫痫等疾病的治疗当中。

柏惠维康创始人兼CEO刘达三年前正式离开任教10年的高校,全心投入创业之中。“那年我刚好40岁,就在想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除了四十不惑的顿悟外,刘达更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研究成果难以落地应用的状况。“在学校里研究手术机器人,很难有机会进入真正的广泛应用中去。”

刘达师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王田苗教授。1999年,在“达芬奇”机器人面世的同时,国内首次成功将“无框架神经外科机器人”应用于临床手术。这个“无框架神经外科机器人”正是如今柏惠维康“睿米”的前身,而幕后英雄就是王田苗及其带领的科研团队,当时的刘达是团队中的一位在读博士。

产业化之路总得有人去走

从王田苗教授和学生持续多年的研发,到刘达将其商业化,并通过由北京天坛医院牵头,联合宣武医院、301 医院、郑大一附院等知名医院共同完成的临床实验,“睿米”的获批可以说凝聚了两代人近二十年的心血。

在《熵量时间》接触的创投企业里,这样的企业不止一两家:多年前老师开始研发,学生接棒,并且走向市场,探索产业化之路。

刘达感慨,产业化之路总得有人去走,经济毕竟不能只靠房地产和金融,现在大家都已经认识到自主研发异常重要,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国内包括高校在内的科研机构并非没有好技术,但是从技术到商业上的应用,最终产业化,是存在断层的。”

科研创新成果如何转化,产学研用如何衔接,一直就是个难题。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党委书记金昌晓就坦言,在科研成果转化上,他对社会资本不报太大期望,“资本是逐利的,需要快速看到回报,而科研尤其是医疗需要长期的耐心。”

刘达面对这样的难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学术和商业需要衔接,必须有人做这样的事。”

于是,他离开高校,离开体制,专注在手术机器人创业之中。

就世界范围而言,手术机器人的发展仅有 30 多年的历史,产业化成功的更是寥寥无几,无一例外都需要长达 10 年的研发周期。它不仅涉及到临床医学、自动化、机械、力学、图形图像学、计算机视觉等十余个学科,更要进行大量的临床实验并面临新技术的不断迭代,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睿米”的第六次产品迭代是在2013年进行的,淘汰被动式机械臂,是智能化、自动化程度更高的人机协作机器人。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企业需要重新投入大量人力和物力,并增加 3到5 年的时间进行产品验证、申请注册证。

对柏惠维康而言,每一个这样的抉择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坚持不下去。当面对健康界的询问“有过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吗?”,刘达毫不犹豫地说,“有,太多了。”

接着他笑着说,“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带血的历史。”

从高校科研人员到自己做企业,刘达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并且将之视为修炼。他的嘴角泛起笑容,甚至有些无奈。

创业前从来没做过一把手,笑称“就连在家也说了不算”,可做企业却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做一把手是很孤独的,而且是经历这种孤独之后还必须进行决策”。

在德国学习的时候,得知德国的大学教授都有产业经历,让刘达陷入思考。“德国博士毕业以后,一定要去产业里历练,熬到一定程度,有些人可能走向市场做管理,有些人去做学术。”这样的过程,科研人员就会知道市场需要什么,什么技术是产业所需要的。“而脱离产业和市场,做的东西很可能是孤芳自赏。”

就中国的现状而言,得有人在学术和商业中间,能听懂科研人员说的话,也能听懂来自市场的语言。刘达认为,自己就该是这样的人。

国产手术机器人要为大众服务   

刘达对达芬奇机器人的看法,体现了柏惠维康对行业、对中国市场的认知和定位。“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尽管很火,但我认为它并不是中国手术机器人的发展方向。”除了费用高之外,在中国做手术还得讲效率,因为中国人口多,相应地患者也多,“不可能像在国外,医生一周只做两台手术,可以做得很精致,甚至像雕琢艺术品”。

德国医生花很长时间准备手术,经过反复讨论,制定个性化方案,术后还有周期很长的康复、复查,“一个星期进行不了几台手术,而且是一个医生团队来执行”。但在中国肯定行不通,患者太多,中国医生的手术得又快又好,“既达到效率提升,对患者而言价格又别太贵”。

但对达芬奇的商业模式,刘达非常认可,“我们以后应该也是走这条路,只是属于另一个细分的范畴。”通过销售机器人,包括耗材、配件以及后续服务来获得收入。

对于量产,柏惠维康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已有完备生产线,量产会比较快。我们的核心技术能够做到软件和硬件的完美结合。”

用适合的技术,符合市场要求,尽可能地多服务于患者,并且把手术费用控制在大众可以接受的范围,而不是成为一种“贵族”治疗选择。

就医生使用而言,也不是只有大医院、大主任才能使用,“先进的机器人产品能够让手术一定程度上标准化,对医生和患者来说都能提升效率,也有更多选择。”

“我们的手术机器人做的就是常规手术,是为大众服务的。”

当被问及何时能真正商业化落地时,刘达肯定地说,下半年就能开始销售。而采访之后不久即传来好消息,“睿米”顺利通过CFDA认证。

刘达表示,医疗机器人始终是医生手术的辅助工具,所以首先必须要得到医生的认可。目前整个医疗机器人行业还处于市场培养期,得先让医生建立起认知和信任。他以达芬奇机器人为例,1995年风投成立公司,研发进行了5年,于2000年拿到资质,开始实现收入是在2004年。“就是说有9年时间来等待市场成熟。”

耐心的刘达不乏同道者。柏惠维康的投资人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睿米”已经先后获得雅瑞资本、真格基金、海泉基金的投资,2016年6月,又获得普华资本数千万元人民币的投资。

真格基金李剑威表示,真格基金选择投资“睿米”,主要是看中了这个产品在技术上的重大突破。“神经外科手术机器人相对其他机器人难度更高,而且这个机器人对医生和医院有很大好处,相当于增强版的医生。”

刘达(右)在给海泉基金合伙人同时也是著名歌手的胡海泉介绍”睿米“机器人

五年内会出现有国际影响力的企业

据介绍,未来经过产品的迭代,“睿米”的应用范围还将从神经外科扩大到肿瘤的微创治疗。脑部微创手术要求高,从最开始柏惠维康在技术上就对精准度提出了最严格的要求,形成了绝对的技术制高点,而对于其他器官的手术,在技术上是通用的。“其它手术可能稍微简单一点,但同时又不一样,以后我们会多条产品线并进。”

刘达认为,手术机器人企业两三年后会出现行业领导者。他对国内机器人企业颇有信心,“五年应该会出现有国际影响力的优秀企业”。

中国其实有很好的临床条件,患者样本多,医生手术量大,国内顶尖医生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进口产品,但由于销售和沟通机制原因,国外厂家其实很难满足医生很多细节上的需求。“这也让我更加确信,我们做的医疗机器人是可以市场化并普及大众的。”

不同于达芬奇定位高端,柏惠维康专注于日常手术,提升医生效率,服务更多患者。“普及性更高、更便宜,意味着有更大的市场,进入良性发展,推广到世界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刘达说得很轻松,也很笃定,忽然又想起什么,“只要不打价格战就行,不要金子当成白菜卖。”

手术机器人研发漫长,成本相当高。“所谓的物美价廉是不应该存在的,有些搅局者,本来是金子的产品,非要把它当白菜卖,这样的价格战对于企业和行业整体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和刘达持同样观点的医界人士大有人在,广东省心血管病研究所心内科主任、广东省医学会心血管学分会主任委员陈纪言就表示,“国产产品不应是廉价的代名词。”

“如果没有一些意外因素,比如说价格战,手术机器人行业的国内企业应该会出现一些优质企业。”而刘达坚持,柏惠维康保持谨慎扩张的风格,“还是先把产品、技术,包括市场基本面做好”。

20年前,还在读博士的刘达,一次手术前作为技术人员在手术室里调试设备,刚上手术床的70岁老人,做了局部麻醉后,把穿着手术服的刘达当做医生,忽然紧紧地抓住刘达的手,说:“医生,一定要救我命啊!”这一抓,让刘达与患者建立了一种联系。“在那样的场景下,那一瞬间你就会感受到自己责任很大,也能明白技术的意义在哪。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种子。”

多年过去,刘达仍然保留着这颗初心,随着救助的病人越来越多,现在团队里越来越多的小伙伴也有了类似的体验。

“对世界的善意和对生命的敬畏”,让刘达决定专心致志地带领团队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