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春节

2019年的春节又不期而至。

不禁想起童年的春节。

孩提时代,总是把过年和吃好饭、穿新衣联系起来。

家里穷, 扯不起新衣,母亲就把哥哥和姐姐穿旧的衣服改改,穿在身上,那种感觉和穿新衣服并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吃好饭,在今天的孩子看来就近乎天方夜谭了: 一棵老白菜,两斤由玉米面、麦面和地瓜面掺起来的杂和面儿,再加上几滴豆油,就是年饭的全部内容了。 

即使这样的水饺, 也不能放开肚皮吃,全家人每人一碗,因为我最小,母亲.哥哥和姐姐见我的碗里见了底,就纷纷往里夹,那种情景在当时并不以为然,可现在想起来却鼻子酸酸的。

使人感到兴奋的当然还有到长辈家里叩头拜年。

那年月人们支不出压岁钱,在我的眼里,拜年的全部意义在于能得到几把葵花子儿。记得大约是在六岁的那年的春节,天刚蒙蒙亮,一个小伙伴气喘嘘嘘地在放爆竹的人群中找到我, 俯在我耳边说：“走!咱去挣果子吃。”我屁颠屁颠地跟他跑到村西头一家孤寡老人家里,冲着炕头撅起屁股便叩,那老人并不答话,在我们叩毕后伸出鸡爪般黑瘦的手,递我们每人四.五粒花生。在我们家乡至今仍称作"果子"的花生,那时是平时很难见到的美味,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装进衣兜里, 出来后又和闻讯而来的伙伴们返进去,这样往返了大约五、六次, 直到看到老人盛花生的竹筐确实已经见底, 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回到家里掏出“果子”来眩耀,母亲哭笑不得:“你呀你,按街坊辈, 他该叫你二叔哩”,我才不管啥二叔三叔,只有这香喷喷、一嚼格蹦脆的“果子”才是实实在在的,要是他的竹筐不空出来,我还要去。当然只是在心里偷偷地这样想,要是说出口来,准会招来一顿臭骂。

放爆竹更是童年过年的一大乐趣。 

那火药的幽香,会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我生来胆子就小,看到别人放爆竹就把耳朵捂得严严的,远远地躲在一旁。后来手痒得实在敖不住了,就抱一堆树叶点起来,再把爆竹往里扔,有一次一个“两响”（也叫钻天猴）在火堆里响过后, 就象长了眼睛一样飞到一个正在踢毽间子的小女孩的脚下爆炸了, 把她的新棉裤给炸破了。我连忙掏出自己舍不得吃的地瓜糖来进行"贿赂",可是她却完全不为所动,仍旧哭哭啼啼地到我家告状, 好在因为过年,我侥幸免受一场皮肉之苦,可是却在家坐了一天“禁闭”。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使我此后的好几年里一直对爆竹敬而远之。

及至从年夜里的爆竹声中悟出自己生命的日历又被撕下一页,心中产生隐隐作疼的感觉,那是在而立之年之后的事情了。

（说明：这原本是一篇收入作者散文集中的旧作，现稍作修改重发于此，不仅是触景生情，想来也有以此纪念故去的亲人和珍惜亲情的意思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