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接种医生的自白

2018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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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与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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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疸能否接种疫苗的问题上,接种医生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地位。一方面是迫切渴求得到疫苗保护的儿童及家长,另一方面是来自单位、上级以及舆论各方面的压力,很多时候,接种医生都是夹在中间遭受凌迟之苦。

陶医生按: 这篇文章是 《疫苗那些酸甜苦辣事》 征稿活动的第三篇。

无论你是孩子家长还是接种医生,请把你在疫苗接种过程中遇到的酸楚事、高兴事、痛苦事、愤怒事用客观和理性的表达方式写出来。

这篇文章作者是一名从事疫苗接种工作的基层医生。她从医生的视角,讲述了经历的疫苗接种的那些事儿,让我们也看到了从事疫苗接种工作一线的医生们遇到的两难困境。

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能让更多的家长们理解基层医生的不易,多一个视角看问题。

我,是一名接种医生,是孩子的妈妈,更是陶老师的忠实粉丝。陶老师的科普伴随着我的职业生涯,让我受益匪浅。

看过第一篇征稿的内容 《想打个疫苗,怎么这么难?》 ,说实话,我是气愤的。气愤孩子家长对接种医生的无情抨击,你不了解我们的过去,所以不理解我们的现在,我压下火气深吸气来平静自己。看了文章下面的评论,让我意识到原来全国有这么多通情达理的家长,为什么我从业十余年却未曾遇到?真心希望这些如此认可疫苗的家长存在于现实之中,而不是公众号里。

作为接种医生,我一直认为我们和家长应该是统一战线的,我们都是为了孩子的健康保驾护航的,可是,谁知我们就怎么站在了对立的阵营里?

今天,看了 《“小黄人”的疫苗之路》 这篇文章,更让我深有感触。作为一个孩子的妈妈,我非常理解作者的心情和焦虑;作为一名接种医生,又让我觉得十分无奈和尴尬。

新生儿黄疸,在宝宝的生长发育过程中是最常见不过的了,大部分宝宝在满月打疫苗的时候黄疸基本都可以退至正常,只有少部分特殊情况。然而就是这一小部分黄疸人群,却给满月乙肝疫苗的接种带来很大困难。

我翻遍各种专业书籍,确实没有书面版的文件规定黄疸值在多少以上不能接种疫苗。然而,全国各地却不约而同的流传着黄疸值超过多少就不能打疫苗的说法,可见,这不是个别现象。

其实,作为接种医生,我们都心知肚明,生理性黄疸、母乳性黄疸都不是接种疫苗的禁忌症。从医学的角度来讲,确实应该尽早的接种疫苗来保护婴幼儿远离疾病的侵害,但是,奈何理论和现实总是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黄疸能否接种疫苗的问题上,接种医生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地位。一方面是迫切渴求得到疫苗保护的儿童及家长,另一方面是来自单位、上级以及舆论各方面的压力,很多时候,接种医生都是夹在中间遭受凌迟之苦。

对“母乳性黄疸儿童接种疫苗”的情况,我有过亲身经历,结果并不是很乐观。

几年以前,一个满月儿童来接种乙肝疫苗,在家庭访视的时候,医护人员便叮嘱过,如果满月黄疸还没退有可能会影响打疫苗。这位家长非常明智,在满月打疫苗之前先带孩子到妇幼保健院做了检查,判定为母乳性黄疸。于是,带着检查记录来接种疫苗,当时黄疸值最高的部位是额头7.1,孩子的一般状态都非常良好,确实符合母乳性黄疸的诊断。当时,再三跟家长解释“母乳性黄疸确实不是疫苗禁忌症,但一般黄疸7以上不建议接种”,家长表示强烈要求接种。在完全了解利弊,互相达成一致后,为其接种了乙肝疫苗。

可惜,好心并没有换来好报。

在接种疫苗后的第四天,该儿童的黄疸值骤然上升至13.2,家长也慌了,直接跑到北京一著名医院住院治疗,治疗了一个多月后才出院。最终的诊断,依然是母乳性黄疸。

可是,孩子遭此劫难之后,家长就不淡定了。孩子爸爸找到我们,来要一个说法。这个时候他不再认为母乳性黄疸不是疫苗接种的禁忌症,而是质问“为什么别的防疫站黄疸值超过7都不给打,你们给我打”。

最终,上报了异常反应,启动了专家组。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母乳性黄疸,与疫苗接种无关。

经过这一番折腾,家长累了,医务人员心寒了,上级领导们更谨慎了。

或许,这只是个例,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当事人,永远无法体会当事人的煎熬。正如事件中的孩子家长,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又何必坚持接种。不管与接种疫苗有没有关系,确实对孩子对家长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对于接种医生也一样,最起码在我的职业生涯中留下了这样一笔,终究是内心挥之不去的印迹。

那些满月黄疸未退而要求打疫苗的家长们,凭良心讲,如果是你们自己的宝宝出现这样的情况,您又作何反应?若您淡然处之,我深深地敬佩您的理智;若您前来问责,我也深表理解。

事实就是这样,习惯了给人当头一棒让你来清醒。

漫漫疫苗之路,所有人都在寻找一个平衡,一边是及时性,一边是安全性。

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们也想把自己掌握的医学理论、医学知识应用于实际工作中,完整的、不添加任何附加条件的。可是,我们现在执行的一些规定,在医学的基础上,却又附加了很多责任因素在里面。比如,流感疫苗,指南中明确规定孕妇在各个阶段都可以接种流感疫苗,可是,真正执行起来却不是这样。医患关系的紧张,让医疗行业的管理者们如履薄冰,永远想着的是如何不承担风险。

理论的丰满与现实的骨感,让我们汗颜。

我的一位老师曾说:咱们从医,就是应该用丰富的知识、从专业的角度给家长做出正确的指导,风险和责任是必须承担的。只有不断的提升专业水平,才能降低风险,才是对家长负责,对自己负责。

如今,基层接种医生的队伍越来越年轻化,她们也都积极努力的提升自己的专业素质,并非像大家认为的那样墨守成规。奈何,理论和现实之间隔着一条制度的鸿沟。确实,基层医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基层医生接受继续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这些并不能说明她们不在努力。她们一直在被社会误解,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基层医疗的现状,不是骂骂接种医生就能解决的。如果真的可以,接种医生们愿意和家长朋友们联合起来,统一战线,向决策者们请愿。

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让决策者们能认识到老百姓和医务工作者们共同的需求,以促进基层医疗的改革,让老百姓彻底的享受基础医疗的成果。让每个宝宝的疫苗之路都是一片坦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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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医生,乙肝疫苗,母乳性,黄疸值,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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